饶是甜宝这种不爱哭的人也眼圈泛红,起了水雾。
她点了点头,“好!”
她很郑重地拿出符纸给吴志明开了阴阳眼,也给旁边的司机战士和唐奕泽开了眼。
吴志明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忍不住捂上嘴,压抑的哭声到悲戚的痛哭。
入眼都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有他还是新兵时的战友,也有他当班长时战友。
很多人还都维持着牺牲前的样貌。
身上染血、皮肤溃烂、全身浮肿、肢体不全……
流血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七尺热血男儿,此时哭得无法自抑。
所有英魂围上前,想要安慰一下曾经的战友,但是一只只手臂却只是无奈地穿过他的身体。
吴志明看着战友们哑着嗓子说道,“就快结束了,你们可以回家了……”
一个满脸血污的战士摇摇头,“我们还不能走,敌人还没有彻底投降。”
即使他们已经无法再战斗,但是心里放不下。
甜宝从所有英魂中找到邹和平。
邹和平浑身是血,只剩残魂,比其他英魂要虚幻得多,得知她的来意也是摇头,“我现在不能回家,战争还没有结束,我不能回去!”
他又顿了下接着说道,“我没有给我爸和爷爷托过梦,可能是我太想家了才会让他们梦到我吧……”
这里每一位英魂都想家。
日思夜也想。
吴志明红着眼看他,“你爷爷已经去世了……”
邹和平闭了闭眼睛,又别过脸,“他能理解的……”
甜宝环视着所有英魂,“我可以解除这里的封印,让你们可以自由出入,可以轮换着回去看看家人,看完了可以再回来。”
吴志明点点头,“对,你们现在是自由身,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家看看亲人……”
所有英魂都默不作声。
他们不后悔牺牲,但遗憾没能看到胜利,没能再看看亲人。
但即使他们现在已经牺牲了,骨子里依然有服从命令的本能存在。
一个中年英魂走出来,“就这么定了,按照原来你们所在的营队和连队来安排,听从指挥,从明天开始,陆续回家看看!这是命令,也是任务!”
所有人都立正站好,响亮地回答了一声,“是!”
“服从命令,不辱使命!”
中年英魂看向甜宝等人,“谢谢你们来看我们,同志们,今晚大家也别辜负了这两位同志的心意,可以放松一下,喝点酒,抽点烟!”
甜宝上前,“这些也都是邹卫国老首长的心意。”
中年英魂叹口气,“没能见老首长最后一面呐!”
甜宝抿下唇,“我可以把他也请来,和大家见见面!”
“那太好了!就麻烦小同志了!”
甜宝从包里拿出一张表文点燃,须臾,地上涌出一道白烟,邹卫国老爷子出现。
他一现身,邹和平就踉跄着上前喊了声,“爷爷,我好想你!”
邹卫国含着泪轻拍他的肩膀,“好孙子,你是我们邹家的英雄,也是人民的英雄!”
唐奕泽和司机把所有的酒全都打开,也把所有食物摆好,陆续点上烟。
吴志明眼睛不停地在寻找,“小四他们呢?”
他找的几个人曾经是他手下的兵,但是他看了半天也没有见到。
一个小战士叹口气,“他们还在那边埋伏着不肯离开,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
吴志明的眼神看过来,“我自己过去能带他们过来吗?”
甜宝沉吟一下,“每个横死之人死后魂魄所能活动的范围都不一样。这些英魂可以跟着来到烈士陵园,有的可能被困在牺牲地。”
有的离不开死亡地周围的几米远,有的是方圆几里,甚至是几十里。
有的因为机缘巧合可以完全不受限制。
她又看了下周围的英魂,“这里埋葬着九百多位英魂,现在也就一半左右的数量。”
“剩下的一部分可能在原地,也可能离开了。”
吴志明不懂,“离开去哪了?”
“可能入了轮回,可能回家看看,也可能四处游荡。”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你和我一起去的话可能有点麻烦,我需要请示。”
那里是军事后方,他一个指导员做不了主。
而且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这个事听起来有点玄乎。
甜宝摇下头,“不需要请示,吴指导员过去找吧,我做个法事,破除一下禁制。”
“好!”
吴志明坐上车到了后方,这里离着两国交界线很近,即使休战战士们也没有一丝松懈。
密切监测的同时也在不断演练,随时应对进攻。
谁也不知道敌方表面缓和,暗示求和的背后有没有包藏祸心。
吴志明的阴阳眼没有关,当他循着记忆走到一处土坡,眼泪顿时掉下来了。
他要找的几个人穿着老山裙,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警惕地看着敌军的后方。
这里是两年前小四等人牺牲的地方。
当时他们在此已经蹲守了二十多天,每天只吃少量的食物和水艰难维持。
裸露的上身浮肿不堪,因湿疹和蚊虫叮咬而溃烂的皮肤。
他擦了把眼泪轻声叫道,“小四……”
叫小四的战士惊讶地抬头看着他,小声问,“指导员,你怎么来了?”
吴志明深吸一口气,“现在暂时休战了,我来叫你们离开……”
小四的脸上露出笑容,干裂的嘴唇渗出血珠,“真的吗?”
吴志明点点头,忍着颤意,“是,你没发现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开战了吗?”
小四等人爬起身,“好像是呢,也没人来叫我们!”
“现在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喝酒,抽烟!”
几个人开心地围着吴志明,“上面怎么说?那些敌狗投降了没?”
“还没,很快了!”
吴志明看着曾经的好兄弟们,如今阴阳两隔,但是能以这种方式和他们说说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慰藉。
甜宝在陵园里找了个隐蔽的空地,从包里拿出香烛、纸钱和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