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哑声道:“我知道了,宁锦姐,谢谢你们。”
左宁锦揉了揉她的脑袋,“跟我们客气什么呀!有什么需要的就找我和安安。”
闻言,顾轻语脸上的表情一僵。
左宁锦没有看到这一细节,但是与顾轻语正对面的安陌却看得清楚。
看来,有些东西还是瞒不住了。
在欺骗和坦诚之间,前者来得更快。
安陌身侧的手紧绷着,左手有些无法抑制的颤抖,掌心被她的指甲掐得通红,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可是越是用力,左手颤抖的幅度就越大。
她不着痕迹地偏了偏身子,把左手藏在自己的身侧,等那股子颤栗过去。
下颚线在这一刻都因为紧绷感变得更加凌厉了些,脸色在阳光下有些泛白,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美眸更加冷沉深邃。
左宁锦倒是没有留意到这一异常,她安慰了顾轻语之后,转头看向逆着光的安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逆光的原因,安陌的脸色比平时还要透白,像是被笼罩了一层轻雾一般,脸部轮廓都透着莹白的光。
所以左宁锦也就没有注意到此时安陌泛白的脸色,只以为是光线的原因。
“安安,抱歉啊,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害得你白跑一趟,改天我们再做东,请小轻语一家吃个饭吧!”
“我就先送小轻语回去了。”
安陌的脑子有些乱,思绪比平时慢了半拍,思维有些跟不上,左宁锦的话明明就响在耳畔,但是却像是很遥远一样。
听不清,就连视线都突然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可能是这光线太强了吧,她都快出现幻觉了......
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轻语,却见对方也看了她一眼,就迅速低下了头,躲避了与她接触的视线。
明明她是逆着光,可是眼睛却怎么感受到了刺疼呢......
左宁锦没得到回应,疑惑地又一次出声:“安安?”
安陌牵起唇角,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应她,“好。”
顾轻语跟着左宁锦走了,留下安陌一人站在原地。
天气明明那么好,可是安陌却感觉到了刺骨的冰冷,从血液里蔓延到四肢百骸,冷得她的左手还在细微地颤抖。
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小腿发麻,她才拉开车门,坐回驾驶座上。
她伸手从副驾驶捞过来一瓶矿泉水,因为手抖,拧开瓶盖的时候左手握着矿泉水瓶有些无力,瓶口倾斜,水撒了出来。
整瓶水都差点倒了。
真是该死啊。
左手的应激反应又开始了.......
几乎是下意识反应,她迅速换了右手拿水瓶,仰头喝了一大口,入口的清凉和甘甜让她心口的压抑缓解了少许。
明明先走的人是顾轻语,但是此刻却显得她才像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安陌靠坐在车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是胸口处因为未平稳的情绪而起伏着,彰显了她的不平静。
车窗倒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垂下来的左手还是无力。
其实.......在回来阳城之前,安陌去过一次那十几年都不曾再踏足的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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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顾轻言的家。
顾轻言,你看到了吗?
这是你的家。
坐落在边境地区的一间一贫如洗的小房子。
顾父顾母一生清廉,为人质朴,连居住环境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她从G国离开之后,就去看望了一下这对夫妇。
她是偷偷去的,谁都不知道。
她跋山涉水,跨越两国边界,不负千里之远,带着顾轻言回了一趟家......
那是顾轻言灵魂的归宿,也是他最爱最思念的家。
终其一生,他没能活着回家。
烽火平定,总有人带他回家。
盛世之下,会有人迎他回家。
Z国国土广阔无疆,但是总有人牵挂着那偏隅一角。
这个国家的英雄就应该落叶归根。
而这个家,顾轻言从离开的那天起就没有回过了。
因为像他们这样的逆行者,身份不一样,工作的特殊性让他们不能够光明正大地“拥有”家人,因为那会成为他们的软肋。
他们一旦流露出破绽,那么心心念念保护着的家就可能真的会不复存在了。
所以,哪怕不舍,但是割舍才是对家人最好的保护。
而顾轻言从离开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这个残酷的认知,而顾父顾母从送儿子远航的那一天起就知晓这些道理。
安陌亲手把顾轻言的骨灰送到顾父顾母的手上,她亲眼看着顾父红了眼眶,顾母泣不成声,站立不稳倒在顾父的怀里。
这对夫妇,泪如雨下。
那一天的安陌,站姿笔直,背脊挺立,面色冷肃,如同在完成最重要的交接仪式一般,将那盒骨灰郑重地交付到顾父的手中。
神圣而庄重。
那是属于英雄的尊严和殊荣。
这一天,英雄终于回家了......
而在这心酸的背后,又有多少的无名英雄不能回家呢?
一摞黄土可能就是他们最终的归所。
顾轻言不过是那群无名之辈中的代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