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日头正毒,恰好晒在靠窗的床上,少年的身子半边金黄半边灰暗,声音虚弱至极,但还是颇有礼貌。
“秦大人,您来了!按理说我年纪尚小,既无着作傍身,也无功名可依,死了也便如泥牛入海,激不起半分波澜。”
杜少游艰难的喘了几口气,更加痛苦地道:“可眼看半只脚踏上奈何桥,我忽又觉得不甘心!若不惩治那些害我的人,我定会死不瞑目!”
秦牧急忙坐到床边,柔声安抚道:“少游,别说这些丧气话!看,我给你带来了神医,她定然能治好你的病症!”
杜少游看向一旁的林倾,苦笑着垂下眼帘。
“秦大人若是不想帮,我也不会有怨言,说句僭越的话,你我二人堪称忘年之交,有什么话您直说就是,大可不必找这样一个妇人来敷衍。”
不等秦牧解释,林倾就上前一步,止住了他的话头。
“杜少游,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何你现在要死了,却要把一直帮你的秦大人拉下水呢?”
她每说完一个字,杜少游的脸色就苍白几分。
他面上表情惊骇万分,虽大脑已有些迟钝,却还是忍不住思考道:
这位夫人莫非能未卜先知吗,要不然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林倾丝毫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犀利指责道:
“你风头正劲进入松阳书院时,不思做些壮举名震四方,得民景仰;现在命不久矣,却想引出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到底是何居心呢?”
杜少游这下更无言以对,面色惨白得几乎比糊窗户的纸更难看。
秦牧也险些被气吐血。
他本以为叫林倾过来多少会有些帮助,可没想到她竟然是来发疯的!
他是来听杜少游遗言的啊,可不是要把他逼死的!
林倾见秦牧想开口,抬手示意他闭嘴,神情严肃地道:
“所以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现在出去,你一意孤行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告诉秦大人,将他的生死置之度外,自己不管身后事的撒手人寰;要么你就让我救回性命,自己的事自己去做!
“你可以考虑一炷香时间,我和秦大人就在外面等你,考虑好了叫我们进来就是。”
说完她就转身出门,而后眼神示意秦大人跟上。
秦牧本想说我凭什么听你的,可在她的注视下,竟不自觉的起身。
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看到林倾已经坐定在八仙桌旁摇摇欲坠的太师椅上,他实在忍不住好奇,止不住问道:
“劳烦夫人告知,方才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倾神秘的摇摇头,道:“大人耐心等少游做决定就是。”
秦大人又急又不敢过于表现,只能重重的喘着气,默默掐算时间。
一炷香时间未到,屋中就传来了杜少游的声音。
“夫人,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