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只是寥寥数语,却是一针见血,直刺如今医者的窘迫。
当李斯文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孙思邈不由的长叹一声,露出感同身受的神情。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话绝非虚言。
从古至今将医者的下场看遍,由于惹得皇帝一时不悦而丢了性命的太医,更是犹如漫天星辰,数不胜数。
虽说是入朝为官做了个太医,表面上受万人敬仰,风光无限。
但实际上,太医的地位与其他寻常官员相比,却是云泥之别。
御医与国子监助教两者同为六品官职,但御医往往要对国子监助教唯命是从,被挥之即来,挥之即去更是常有的事。
苦熬几十年修得一身救命医术,却要常受他人驱使,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如此情形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这也是他屡屡辞官不就的原因之一。
在外悬壶救世起码还能得到几句真情实意的感谢,可一旦选择入朝为官...从此这身家性命,就要看别人脸色了。
念及至此,孙思邈波澜不惊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无可奈何,就算他意识到了医者的不容易,但仅凭他一人,又能改变的了什么。
不过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虽然药王脸上只是些细微的变化,但又怎么逃得过李斯文一直留心观察的眼睛。
见此,李斯文心中暗喜,既然火候差不多了,那就再添一把火!
旋即神情一变,满带追忆之色的缓缓而道:
“某曾有幸见过医道大兴的那天,那时,医者仅凭一双肉眼便可洞察人体奥秘,掌握病根所在。巧手翻飞间,只片刻功夫便可开膛破肚,生死人而肉白骨。”
说到这里,李斯文稍微停顿了一下,眼角余光紧紧盯着孙思邈,观察着他的反应。
见孙思邈听得入神,他暗暗点头,接着又道:
“某也曾见过,在那个时代,无数疑难杂症成小病,百姓皆是病有所医。”
“医者无论医术高低,都可以荣誉满墙,广受尊敬。医学生更是无不胸怀大志,满腔热血,誓要胜那病魔半子。”
“...天下人人皆以学医为荣!”
李斯文就这样一字一句的,将自己在后世的亲身体会一一道来。
那只存在于理想之中的医道大兴,便如同画卷般,随着李斯文的描述而徐徐展开。
随着李斯文讲到自己手术时的细节,孙思邈那颗因为现实困境而早已心灰意冷的初心,也开始泛起阵阵涟漪,老树开新芽。
如果医道真能像李斯文所说的那样,那就是要他为之付出所有、肝脑涂地,他也是心甘情愿,心向往之。
随着李斯文话音落定,孙思邈不禁音线颤动着握住李斯文的手腕,满怀期待的问道:
“难道这些,也是你在梦中所见?”
李斯文重重点头,语气异常坚定的说道:“不错,虽然只是梦中所见,但某坚信,医道大兴从今天开始!”
“说说看吧!”
孙思邈语气凝重的说道,一双深邃清澈的老眼紧紧盯着眼前这小年轻,仿佛要透过他的双眼,看清楚他的内心:
“给老道说说看吧,你心里打算要如何做起!”
李斯文微微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的直视孙思邈,郎朗而道:
“某计划效仿梦中所见,在汤峪开设一家占地极广的大型医院。”
“它将容纳成千上万的医者,届时,无数有志之士将汇聚于此,齐手共进,救死扶伤,悬壶救世!”
“与此同时,医院也会开设课题,诸多医者会在大医手下进修,攻克疑难杂症,互相学习,交流经验。不断的从实践中验证自己所学!”
“如此一来,有了海量的病例作为印证,无数长辈慷慨解囊,学生勤学苦练...不出十年,以往百年难遇的神医、名医将层出不穷。”
“到那时,晚中青三代医者前仆后继,医道必定大兴!”
看着李斯文挥斥方遒间发自内心的自信,孙思邈不由大为震动,若是天下医者真能被他拧成一股劲,医道大兴绝不是说说看的玩笑。
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孙思邈嘴上却不留情:“大型医院,成千上万的医者,交流经验共同进步...你这确实是一个宏伟的构想。”
虽然对李斯文的计划赞叹不已,但随之而来的还有种种问题,毕竟,如此庞大的医院光是想要建成,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于是,孙思邈拧着眉头问起:“老道且不问你,如此庞大的医院要修建在哪里,你先给老道说说,医院该如何保证所有医者都能衣食无忧。”
“你要先清楚一点,一个医者一天时间足以诊治数十名病患,在狼多肉少的情况下,成千上万的医者又该如何盈利,难不成要让他们自掏腰包给你工作?”
李斯文和孙紫苏相视一笑,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之前便讨论过,异口同声的道:“分科!”
“分科?”孙思邈面露不解,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分科’的概念。
“分科就是...”
但李斯文刚开口,就被高高举手的孙紫苏打断了:停停停!这个我知道,让我说!”
看着李斯文出风头出了这么久,孙紫苏心里早痒痒了,终于等到她卖弄的时候了。
“这...”李斯文有些迟疑的看了孙思邈一眼。
“诶,没关系,既然紫苏想说那就让她说嘛。”孙思邈捋着胡须,笑呵呵的说着:“那紫苏快给祖父解释解释,所谓‘分科’又是什么意思?”
孙紫苏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如黄鹂:“经过几次讨论,我们决定将医术根据不同的类别划分成十一个门类。”
“内科、外科、妇科、男科、儿科、五官科、肿瘤科、皮肤科、中医科、传染科和精神心理科。”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朝李斯文眨了眨眼,询问自己背错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