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容初将燕家一行人安全送到归阳城之后,齐横元让他先回去休息了,明天再来当职,毕竟劳碌那么久,任务完成之后,是该给他一天的休息时间,齐容初回了齐王府,不在跟前。
齐横元坐在那里等付黄贺,他不舍得把气撒在燕宁身上,就找付黄贺撒撒气。
可是等了一会儿,王公公回来,却说付黄贺今天不当职,不在宫里。
既不在宫里,就不知道宫里的事情,宫里发生的事情也不能怪到他头上去。
付黄贺昨晚当职,然后明天白天再当职,今天一整天都没来宫里。
齐横元抿了抿嘴,骂了一句:“胆大包天。”
也不知道在说谁。
但王公公猜着,应该是说燕贵妃。
毕竟胆大包天这四个字,跟付大人可沾不上边。
王公公垂头静默,不敢接话。
齐横元兀自生气地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起身去了凤仪宫。
再说燕宁白天跟着燕宾三人出宫,先去了驿馆。
驿馆里住着燕家女眷,燕皓妻子刘氏,宁樱,燕泰妻子周氏以及周氏女儿燕小叶,这是主子们,还有一些侥幸活下来的仆人们,数量不多。
燕宁看到宁樱,冲上去就将她抱住:“娘。”
这种激动的情绪来自于这具身体的潜意识,燕宁接受了现在的身份,也愿意替燕云和燕宁来守护这对父母,自然也愿意与宁樱亲近。
宁樱也抱住燕宁,笑着说:“娘没事。”
燕宁松开宁樱,看着宁樱的脸。
巴掌大的小脸,清秀漂亮,但因为四年流放,皮肤变得粗糙了,白脸变成了黑脸,头发也枯燥了,好在那双眼睛还十分明亮,一眼扫过去,竟还看到了几根白发。
燕宁眼眶发酸,又喊了一声:“娘。”
这一切都是她的罪过。
她再怎么弥补,也弥补不回他们缺失的东西。
燕云的命。
被流放之苦侵蚀的,他们的身子。
宁樱打量着燕宁,笑着说:“变漂亮了。”
“可是娘你好像变老了。”燕宁说的心酸。
宁樱笑了下,似乎并不在意。
周氏在旁边道:“老算什么,没死就不错了。”
这话听着有怨言。
燕宁看向周氏。
周氏也在看她:“你倒是真变漂亮了,还变胖了,当贵妃的日子,很滋润吧?”
这话泛着酸,燕宁没理周氏,拉着宁樱坐下,又跟刘氏说话。
刘氏年长些,看上去更显老,好像还受伤了。
燕宁问了几句,刘氏说道:“没事的,总算是熬到头了,等回到兰州关,一切都会变好。”
周氏冷笑道:“大嫂怎么会觉得回到了兰州关,一切都会变好呢?也许会变得更糟糕呢?”
刘氏还没应话,燕宁先怼了一句:“变得再糟糕,日子也还是要过的,三婶你说是不是呢?”
周氏看着她,凉凉道:“你是贵妃了,过着人上人的生活,当然觉得日子好过。”
木花嫁变成燕宁之后,有了燕宁身体里的记忆,记忆里这个周氏并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不过那个时候燕家人没有出事,燕云也没战死,燕宾是指挥侯,统管整个兰州关,燕云又十分厉害,燕皓和燕泰也担任着很重要的职位,可以说,那个时候的燕家人,在兰州关,十分威风。
那个时候的周氏,肯定是享福的,自然没怨言,也不会尖酸刻薄。
但经历了战败,流放,回去后要面临一系列不确定因素,她自然就有怨言了。
燕宁说道:“三婶放心,回到了兰州关,你们只会变好,不会变坏。”
燕宁言尽于此,说完就不再理会周氏,慰问了几句刘氏的伤势,又跟燕小叶说了几句话。
燕小叶跟周氏不一样,燕小叶质朴纯真,虽然经历了四年流放之苦,但心态很好,她小声对燕宁道:“四堂姐不要跟我娘计较,她就是只想享福,不想吃苦,吃点苦就要发牢骚。”
燕宁好笑,小声道:“你这么说你娘,小心嫁不出去。”
燕小叶轻哼了一声:“嫁不出去我就招婿,怕什么呀,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燕宁:“…”
她睁大了眼睛,被燕小叶的话给震住了。
真是…好彪悍的姑娘。
就是不知道以后是谁被她招上门,哦,不是,是哪个男人有幸娶到她。
她嫁到夫家后,一定是个彪悍的主母,能将所有人都震慑住。
燕宁说道:“想法很好,你真聪明。”
“那当然了,我是燕小叶,是你妹妹。”
“……”
真是会说话,无形的燕宁也跟着被夸赞了一波。
燕宾进来,说马车安排好了,可以出发去宁家了,燕宁立马扶起宁樱,一起出去了。
出去后并没有立马走,燕宾将宁樱带到了他们昨晚休息的卧室,拿出一套衣服和首饰。
宁樱挑了挑眉,看着燕宾,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衣服和首饰?还有,你弄这些衣服和首饰干嘛?”
燕宾柔声说:“你放心,衣服和首饰都是我花钱买来的,没有坑蒙拐骗,一会儿要去见你父母,你得换套像样的衣服,再把头发打理打理。”顿了一下,又道:“我不想让岳父岳母看到你受苦后的样子。”
他走上前,伸手摸了一下宁樱发丝间夹杂着的几根白发,心里很难过。
虽然宁樱三十多岁了,但这个年纪,还不是长白发的年纪。
她长白发,一是流放太苦,二是因为燕云的死让她日日伤心。
他没有护住儿子,他也没能守住兰州关,这一切都是他的罪过。
燕宾将宁樱抱住,低声说:“你就依我,换衣服梳发,好吗?”
宁樱从燕宾的怀抱里感受到了他的难过和隐忍。
其实这四年的流放,她伤心,他也伤心,而他伤心的事情远比她多。
她伤心儿子的死,他则在儿子的事情之外,责备自己没能护住兰州关,没能护住士兵们,没能护住乡土。
如果她难过,他则是比她难过了百倍千倍。
如今,他又担心她的父母看到她流放之后的样子会难过,尽一切可能,减轻这样的难过。
他已经做的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