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笛忽然又停住了脚步,扭头问他:“你很关心她?”
纪瑞章脸一红,怒恨道:“不是!”
夜笛冷道:“不是关心她,你问我这么多问题?”
纪瑞章无法回答,闷声闷气的瞪着他。
夜笛又冷笑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纪瑞章猛的一步上前,拦住他:“我们继续去喝酒!”
“不想喝了。”
“我想跟你喝!走!”他很用力的拽他。
凭夜笛的武功,纪瑞章是不可能拽的动他的,但夜笛觉得纪瑞章打算跟他说内幕了,所以他半推半就的跟着纪瑞章又回到了那家酒铺。
小二赶紧又抱了两坛酒过来。
可能因为刚刚夜笛释放了超强的武功,小二吓着了,抱了两坛完整的酒过来,还说不要钱,又摆了几盘下酒菜,立马开溜。
夜笛懒洋洋的坐在那里,剑抱在手里,看着对面的纪瑞章一碗接着一碗的喝酒。
喝着喝着,他自己哭了,趴在桌上开始嚎啕。
夜笛无动于衷,眼皮都没动一下。
他哭够了,自己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慢腾腾道:“原本我也很疼妹妹的。”
纪家两兄弟,老大纪艺明从医,老二纪弦江从军,虽不说多么的厉害,但在博北关,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纪艺明的儿子纪瑞章,打小也跟着学医,但因为纪弦江从军的原因,小时候纪瑞章也会学些拳脚功夫,纪嫣从小调皮,也会心血来潮学些爬墙的武艺,更多时候都是捣鼓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是女孩子,家里人不需要她多厉害,只要她开心,她想干什么都行,所以也不怎么管她。
纪嫣在无拘无束中长大,原本她可以一直这样。
但四年前齐国对姜国的倾国之战,毁了她的一切。
作为军医,在那一战之中,纪艺明自然责无旁贷,倾尽一切的救死扶伤,他甚至也要到危险的前线去,那个时候,战争没日没夜,他也没日没夜的忙碌。
纪艺明的妻子每天要去给夫君送衣服,送东西,忙着准备该用的药草,她也很忙。
纪瑞章作为家中唯一的男子,也懂得了医药知识,有了治人的本事,他当然也参与到了医治伤兵伤员的队伍里去,每天也很忙。
那个时候谁也没时间管纪嫣,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后来惊传敌军被毒死,大家这才知道纪嫣做了什么。
她每天捣鼓,研究出了毒药粉,在两军暂时休战的时候,借助风势,把毒药粉抛到了敌军驻扎的军营里。
如果就这样结束了,敌军都死了倒还好。
但敌军反应也快,他们沉寂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晚上忽然攻了过来,齐国自然全面迎敌,纪艺明也再次提着药箱去救治伤员。
后来他就死了,一直照顾他的妻子也跟着死了。
他们不是累死的,也不是被杀死的,他们是被毒气感染而死的。
这一切都怪纪嫣。
纪瑞章没事,不是因为他能抗毒,是因为当时他不在,他去买药材了。
回来才知道他父母死了,而死因,竟是因为纪嫣研究出来的毒粉。
纪瑞章问纪嫣为什么不给父母解毒,纪嫣说她只研究出了毒粉,但没研究出解药。
纪瑞章当时就大怒,扇了纪嫣一巴掌:“你想逞英雄,为什么要连累父母?你没解药,还要去弄毒粉,现在好了,你没害死敌人,倒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敌人也死了很多的。”纪嫣小声辩解。
“那有什么用!父母也死了!”纪瑞章大怒,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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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嫣低头,眼泪断了线般往下掉。
她怎么知道会这样。
她没想害死父母,她只是想帮忙,她就只是想帮忙,她也没要逞英雄。
纪嫣哭着去拉纪瑞章:“哥哥……”
“我不是你哥哥,从此以后你也不是我妹妹,你那么爱逞英雄,你就去当英雄,我当不起英雄的哥哥!”
那天之后纪瑞章就把纪嫣赶走了,甚至不让她参加父母的葬礼。
再后来,博北关战败,纪嫣心灰意冷,去了山上,一住就是四年。
纪瑞章回忆往事,心里像灌了钻一般沉重,又像扎了刺一般的疼痛。
夜笛抿了抿唇,说道:“那不是她的错,她当时年幼,思想不成熟,考虑问题不全面,她全心全意的想帮忙,是出于好心,后来出现了意外,也不能怪她,怪只怪当时的姜国人太精明厉害,追根究底,害死你父母的人不是纪嫣,是姜国人,你应该恨的是姜国人,不是纪嫣,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舍得!你父母泉下有知,知道他们死后,你那样对待他们的女儿,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比你更痛?”
纪瑞章抹了一把眼泪,沉默的又开始喝酒,不说话了。
夜笛弄明白了前因后果,也不想再搭理他了。
夜笛就是觉得纪瑞章愚蠢,哪怕心里责备纪嫣,也不该把她赶出家门,还不准她参加父母葬礼,不准她给父母祭拜。
到底血脉相连,他怎么忍心?
他当真会觉得他九泉之下的父母,看到他那样对待纪嫣,会高兴吗?
夜笛抱剑走出酒铺,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阳光好,又快近午时,有种艳阳高照之感。
夜笛恍惚间就明白了纪嫣每天在山上捣鼓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解药。
四年前的心结,一直在她心里。
大概一天不研究出解药,她就一天走不出过去的阴霾。
她把自己关在山上,也不全是因为纪瑞章不让她回家,而是她自己把自己圈禁在了那里。
至于她不停的做人皮面具,大概是因为……
想到那种可能,夜笛猛的抽了一口气。
他将剑挂回腰间,面无表情朝着纪府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