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披着羊皮袍子的年轻男子从窗口翻进来,他头戴毡帽,外面的火光只能照亮一个微翘的嘴角。
“你是哪个部落的?”蛮兵当先喊道。
就算对方也是北陆人,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
杀死别的部落的人抢夺战利品,在纪律散漫蛮族军队里实在是家常便饭。
陌生的年轻人走进屋子,蛮兵举着刀步步后退。
“你不认识我倒不要紧,不认识我爹的话,那可有罪受了。”
年轻人在屋子里仿佛回家一般闲庭信步,气度雍容,似乎真的是什么大人物的子嗣。
蛮兵心下已经信了三分,但依旧不敢靠近这个年轻人。
他将目光转向麦秆堆,不管如何,年轻人说的确有道理,如果有一杆短枪突然从这里面刺出来,自己就危险了。
该死!褚司白轻咬嘴唇。
两个人。
而且后来的这个还点破了司月的位置!
要在他们发出呼救声之前一口气干掉的难度大大提升了。
或许现在应该思考惊动蛮军后的逃跑路线……
年轻人注意到蛮兵的警惕,没有再主动靠近。
“我有个好主意判断屋子里还有没有人。”他转而说,友善地对蛮兵笑笑。
“如果屋子里还有别的藏起来的人的话,不管发生什么,她肯定都是不敢出声的。”
说着,他对着褚司白一指。
窗外的火光忽然燎起,惊鸿一瞥地照亮了少女瓷器般光滑精美的侧脸。
两个人都有些惊讶。
蛮兵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瞪大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少女迈动了步子。
两端的疑虑都打消了些。
一边是个年轻女人,另一边的同胞似乎也没有恶意,还在帮自己出谋划策。
他再次步步接近少女,这一次的步伐要快上许多,堪称急切。
褚司白屏息凝神。
就在蛮兵从年轻人身旁经过时,她握紧了刀柄,想要尝试一口气击杀两人。
可在她之前,那个年轻人的身影突然动了!
他的手臂猛然缠住了蛮兵的脖子,力道极大,几乎如同铁箍,紧接着另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蛮兵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年轻人双手同时发力,“咔”地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连一声轻哼也没能发出来。
……
林尘将蛮兵的尸体静静放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瞳孔微缩,警惕地盯着他,判断不清是敌是友。
他把毡帽摘下,露出大夏华族特有的束发。
他切换了语言,露齿而笑,面向少女:“你没事吧?”
“你是大夏人?”
从林尘进入这个房间以来,还是第一次听见少女开口。
她语气直截了当,有股刀锋般的凌厉。
声音像山间清泉,滑过耳蜗。
“是。”林尘笑着回答,抖了抖身上的羊皮袍子,“换了身蛮子的衣服混混。”
“为什么要救我?”少女再问。
如果林尘仔细想想的话,会意识到,少女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在抱怨他多管闲事。
但他现在没法思考。
为什么呢?
因为,这时天上的云朵悄然偏移了。
月光从屋顶的缝隙间照下来,刚好笼罩少女的全身。
她站在那,像是清冷的月色化作了人形。
美得叫人窒息。
林尘从未想过,“娇美”和“英气”两个词居然能同时用来形容一个人的脸,当它们结合在一起时,化作了一种魔力,让人想一直盯着看下去。
一眼万年。
林尘忽地笑了起来。
“救人哪需要什么理由。”
“不需要吗?”少女轻声回问,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世人总是无利不起早的,所谓君子也不立危墙之下。冒着生命危险救人而不需要理由的人,在这世上怕是活不长的。”
“喂喂,你这是对救命恩人该说的话吗?”林尘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才能不咒我的话,那我就给你一个吧。”
“嗯?是什么?”褚司白抬眼看他,这个年轻人身姿挺直,面带笑意,脸上的线条明晰,仿佛雕刻出来的。
林尘盯着她绝美的脸,眼睛仿佛会笑似的眨了眨:
“因为,我天生有爱美少女的能力。”
……
平令八年——后世也称作大夏厉帝八年——的秋天,九月十七。
这一日的阳村,是青萍之末。
是时,
林尘十九岁。
褚司白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