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雨后,微风呜呜的将门檐下的风铃吹的叮咚作响。
檐角上的雨水随着瓦檐滴下,掉进那及腰满水的青色瓦缸之中,发出一声声细微的吧嗒声响,点起波波涟漪。
老薛正依在门口一口一口吞吐着凉息,吐着烟圈。
衬得天地寂静,人烟袅袅。
肃武王府正屋之中,脸色惨白的祝夫人正惊惶着瞳子,颤抖着嘴唇,不可思议的一步一步往后退去。
那满头的青丝也不知在何时挣开了木簪,颓丧的披散在肩头。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不是?明明你我二人长得如此相像,明明我一看到你就有一种亲切感,怎么可能?”
祝梓荆重重的颓然砸到了那镂空圆凳上,双瞳失神,不见刚才明媚希望,俱是破碎黯然。
那一瞬间的精气神,好像老了有十几岁。
老天先是给了她狂喜,又给了她失望。
最后还是觉得她过得不够苦,又给了她当头棒喝的绝望。
李卯仍是盯着青凤的肩头,眉头不时微蹙,似在回想,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倒是青凤这个当事人反应最为平静,虽说看着这么一个夫人如此作态有些于心不忍。
但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下意识的不太想回应面前这位忧愁夫人。
无论是对王府的眷恋,还是对于亲生父母的不理解。
她现在过得好好的,不想再添什么幺蛾子。
而且......
青凤将衣服拉了上去,抿着唇瓣,蹙着柳眉往李卯怀里靠了靠。
脑海中再度传出童稚沙哑的嗓音。
“爹,娘,囡囡好饿......”
朦胧的声响每到这时就会贯彻她的脑海,让人头痛欲裂,心神憔悴。
不清楚究竟经历了多少的绝望,才让一个幼童的心悸恐惧如此的刻骨铭心。
哪怕失忆了都还如噩梦般萦绕左右。
祝夫人眼眸黯然低垂,脸庞之上俱是苦涩不甘。
明明那朝思暮想的女儿就近在咫尺,但却又在一瞬间溜走。
怎么会没有呢?
但祝夫人视线流转间,蓦的抬眸看见青凤那皱眉的神态,又是心神一震,檀口微张挪不开了目光。
粗看之下,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人?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那是自己依在那登徒子的怀中?
怎么会如此像?
怎么会如此像?
祝夫人将将被泼灭的希望,又在瞬间燃起。
她不相信什么如此多的巧合重合在一起,就能因为一个印记而被全部推翻!
祝夫人青白的脸色红润几分,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容,上前苦涩道:“囡囡,你真的不记得娘了吗?”
青凤只是盯着那夫人眼中残留的几分希冀,轻轻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心底的复杂一闪而逝,但转而就恢复平静。
既然她身上确实没有那什么印记,也说明了两人之间也不过是某种巧合。
这样也好......
祝夫人倔强的咬着唇儿,只是伸出一条藕臂来,涩声恳求道:“青凤姑娘,可否让我与你一同滴血认亲?”
“娘找了你二十年了,每一次都没有你的任何踪迹。”
“这二十年来娘找遍了整个青海乃至周遭各地,但仍然没有见过任何与我相似哪怕三分的女子。”
祝夫人声音趋于哽咽,望向青凤的目光深沉殷切。
“你可知,当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是多么惊喜如狂?”
青凤狭长的柳叶眼眸动了动,咬着唇瓣,眸光复杂,没有说话。
祝夫人仍是缓缓朝青凤走去,殷殷唤道:“囡囡......”
青凤失神看着那缓缓伸过来的玉指,心里恍然失措。
好像就是那近在咫尺的亲情,会在瞬间溜走。
又好像是来的太过突然,让她没有准备,难以接受。
她哪怕失却了记忆,却也铭记着那段时光里,那幼童时候的深刻绝望。
因此她不知多少次都在梦里去询问那虚幻的父母,去问为什么要将她抛弃。
而如今梦中的面孔逐渐清晰,真真正正的站到她脸前的时候,她的五感却又变得像梦里那样迷幻。
如今要用一滴血认亲而一锤定音,无非是将她心中的那缥缈的渴望,或是对于那抛弃女儿爹娘的排斥,一巴掌拍死。
她既不想断绝那朦胧的血缘亲情。
也不想就这般认了眼前这女子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