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拿起杯子,比划着调动的动作:“前江阴典史阎应元,年初海盗顾三麻子来犯江阴黄田港。
马士英为他报功劳,不知怎么居然被南京安排去广东英德县做主簿。
我与他交谈过,此子为人忠直,有勇略,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没考上进士,不然值得大力培养。”
卢九德眼珠子一翻,便问道:“此人不是江南人吧?”
“没错,他是京城通州人,在当地打过闯贼,被举荐为吏,辗转才去到江阴。”朱由崧点头。
卢九德也满意地点头:“下放英德主簿这种小官,南京随便一个吏部员外郎说句话就能安排,故意让他安排去这么远,就是想刁难北方来人。”
“无仇无怨,为什么要刁难他?”朱由崧满脸疑惑。
卢九德无奈道:“辽饷自万历四十六年开始加派,年年增加,四十八年又再加二厘,前后每亩土地加征银九厘。
崇祯四年(1631年),又再提高到一分二厘,共银六百六十万两,另加关税、盐课及杂项,共得银七百四十万。
殿下猜今年是多少?”
朱由崧摇头,他身边没有足够内政人才,心中暗道将来一定要网罗真正有为的人才,这才对得起他过去三十几年的唯物史观教育。
“超过一千二百万两银,二十六年,江南足足两代人,睁开眼就欠朝廷钱,江南赋税早就透支了,多少家庭支离破碎,卖儿卖女,怎么能不恨北方人?”卢九德本就是扬州人,要不是忠于大明,此刻也会讨厌北方人。
朱由崧叹气,这种南税北调的安排,对于任何一个统一皇朝都无可避免,只要是大政府,就必然会出现国家兜底的需要。
兜底需要钱,钱从何来?
自大明建立以来,江南的手工业蓬勃发展,百姓打工挣得白银后,却要高价换取粮食来交税。
在不产粮的沿海商业城市,粮食本就匮乏,价格自然高昂,这无疑又加重了完税的负担。
整个江淮地区,无数次上书希望可以用布帛完税,但每次都被本地文官集团反对,甚至根本不可能出现在崇祯的书案上。
辽东军队每年都需要大量棉花来满足将士御寒需求,光是布料开支就是一笔巨大的数目,然而这种利国利民的政策却始终无法推行。
从产出(布帛),卖出换白银,然后买粮食,输送到京城后,再换成布帛,流转次数越多,交易成本越高。
这其中,到底肥了谁的腰包?
“北人又有何辜?乱世之下,人命如草芥,南方没有战乱,已是不幸中之大幸,北方人同样在活受罪。”
“那恐怕得等到大明出现一位明君,才能扭转乾坤。”卢九德内心其实并不认同:“我出生在大明的太平盛世,烟花扬州,不也一样卖身入宫做太监?
盛世焉能轻予我等贱民?”
卢九德突然想起什么,拱手道:“殿下,马士英之妹不管你喜不喜欢,请务必收入床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