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所有人纷纷屏住了呼吸,上百道视线纷纷集中在他手中的银针上。
沈无忧攥紧了绣帕,七上八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仵作眯了眯眸,将银针凑近鼻尖,轻嗅其味。
“怎么样?是毒发身亡,还是因自身疾病暴毙而亡?”捕快着急地问。
“银针发黑,绝对是毒发身亡。”
说话间,仵作又站起身,询问着掌柜和店小二,“这位公子之前用过的餐盘,吃过的酒菜,可还有残留?”
“有的!这位公子才走到门口便吐血而亡,我们还来不及收拾桌子呢。”
店小二说着,便将李维吃剩的酒菜全部端了上来。
掌柜的也拿出了账目单,仔细地念着李维点下的菜目,“这位公子总共点了四道菜,分别是烧鸡,清炒百合,水晶饺,酱猪蹄,他还点了一坛桂花酿。”
仵作起身,分别用未曾试过毒的银针插入四道剩菜之中。
银针并未有发黑的迹象。
店里的掌柜和小二见状,暗暗地松了口气。
如若银针发黑,他们难辞其咎。
然而,当仵作将银针插入桂花酿之中,银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
“找到死因了!死者就是因为喝了这坛添加了鹤顶红的桂花酿,毒发身亡的。”仵作收了针,信誓旦旦地道。
福来客栈对面茶馆,二楼靠窗雅座。
顾景炎和云清二人一边饮茶,一边看着福来客栈里的闹剧。
这一看,足足看了一盏茶的功夫。
“这位裴夫人可真是倒霉!昨儿个才和李公子起了争执,今日李公子死于非命,她怕是要被这个官司缠死咯。”云清抿了一口酒,不无感慨地说。
“李公子真是死于鹤顶红?”顾景炎反问。
云清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死者的样子,暂且无法论断他是不是死于毒发。”
“不如,咱也随着他们,去顺天府衙凑一凑热闹?”
眼见着沈无忧被捕快带出了福来客栈,顾景炎也跟着起身,做势一同前往。
“九王,眼下并不是凑热闹的时候,您身上的毒还需要尽快解了才好。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我那小师妹。”
“柳溪说了,若是有她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告知。反正眼下并没有什么可用的线索,走一遭也是无妨。”
“好吧。”云清看得出来,福来客栈的这起命案并不简单,倒像是栽赃嫁祸。
裴行止很快又追上了沈无忧的脚步,他冷声喝退了试图架着沈无忧胳膊的捕快,在她耳边低声轻语,“把客栈转到我名下,这事儿我替你扛。”
“多谢将军美意,这事我自己扛。”
“你怎么扛?你并无军功在身,事关人命,你极有可能被严刑逼供。”
“严刑逼供应当不在正常的审理范围之内吧?我相信,巡捕还没有这个胆量敢对南中大将军之妻滥用私刑,若当真动了刑,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亲自授意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会如此对你?”
有那么一瞬间,裴行止确实想过让沈无忧吃点苦头。
只有让她得知,在这京都城毫无靠山根本无立足之地,从今往后,她才能乖乖地听他的话。
只是,她既将话挑明了说。
他反倒不好再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脚。
不多时。
沈无忧便被押进了顺天府衙。
顺天府丞打了个哈欠,用力地拍着惊堂木,声音中透着几分威严,“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大人,此女便是福来客栈的东家。”捕快忙跑至堂前,将沈无忧的基本信息告知了顺天府丞,“她来头不小,原是护国公嫡女,现在是南中大将军之妻。”
“竟有这么大的来头?”
顺天府丞蹙着眉头,几乎是须臾之间,原本生冷的语气竟透着一丝和善,“沈无忧是吧?本官可以给你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只要你能提供不在场证明。”
“大人,我确实是冤枉的。今日事发之时,我人在裴府南院,并未去过客栈,我院子里的丫鬟侍卫,以及裴府上下,都可以为我作证。”
“除却裴府一干人等,可还有其他证人?”
“没了。”对此,沈无忧也很是头疼。
她现在是裴府的少夫人,寻常时候自然是要待在裴府里的。
可这么一来,外头的人见不着她,她也就没了可用的证人。
而裴府上下,按照避嫌原则,是不能给她作证的。
“大人,就是她给李公子下的毒!昨儿个她和李公子起争执的时候,我也在场的。”人群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年轻的小公子,指着沈无忧言之凿凿。
很快,另一个李维的好友也站了出来,“她肯定是凶手!方才仵作已经验了李公子的尸身,确定他是毒发身亡。而福来客栈的桂花酿里,恰巧被添加了剧毒之物鹤顶红。”
“福来客栈人来人往,就算李维死于鹤顶红,你又怎能确认是我下的毒?”
“换句话说,如若没有人证,又怎能确定是福来客栈里的人害的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正给他下毒的人,是外头和他有过节或者账务纠纷者?”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解释清楚。我和李公子确实有过口角之争,不过我夫君及时赶到,我与李公子的误会早就两清了。”
沈无忧挺直了背脊,一一回怼了过去。
顺天府丞又看向了沈无忧身后的裴行止,他站起身,恭声问道:“将军,令夫人所言,应当是属实的吧?”
“属实。夫人与李公子的口角之争已然化解,并无深仇大恨。”
“既然此案件并无目击证人,还需再度取证。福来客栈在此案结清前暂停营业,裴夫人以及客栈掌柜这段时间烦请闭门修养,我这边若是有了新线索,会随时联系你们。”
顺天府丞并不想得罪裴行止,随便问了两句,就打算放沈无忧离开。
裴老夫人见状,忙将裴行止拉至一旁,“行止,你还不快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出点钱,把你那客栈的资金给填上?她欠了你这么一个大人情,你可不得好好利用一番?”
“娘,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议。”裴行止深怕被旁人听到裴老夫人这般心计,连忙终止了这个话题。
一旁的苏墨玉见沈无忧得以全身而退,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比起坑沈无忧一大笔钱,她更希望官府能够定了沈无忧的杀人重罪。
如此一来,她才能高枕无忧。
顺天府丞见众人均无异议,正打算拍下惊堂木退堂,府衙外,又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张志正,你就是这么判案的?可怜我儿尸骨未寒,你竟如此包庇嫌犯?”少顷,刑部侍郎李泽瑞便黑着脸,匆匆走进了顺天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