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可否允我回府换套衣裳再进宫觐见?”裴行止看了眼自己身上还没穿好的衣裳,面露难色地问。
“陛下说了,要您立刻前去,片刻不得耽误。”
“好吧...”
裴行止拧着眉头,总感觉要大祸临头,右眼皮突突跳个不停。
见状,秀儿压低了声好奇地问:“小姐,他们这一回是要倒大霉了吗?”
沈无忧摇了摇头,“皇上让我也跟着进宫,显然是怀疑我了。”
秀儿吓得脸色发白,双手紧攥着沈无忧的衣袖,“小姐,你不是说,他们不敢将这事儿说清道明?”
“宫里头要是有人给他们兜底,他们未必不敢说。”
沈无忧之所以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是为了引出宫里头的那位。
如果说,阿碧嘴里藏着的绿松石佛珠是北离王室贵胄才有的。
那么阿碧的政治立场,又或者说和阿碧接头的宫中贵人的政治立场,便有必要仔细地查上一查。
“小姐,此去必定万分凶险!要不然你推说身子不适,别进宫了?”秀儿情急之下,又打起了收拾包袱和她家小姐亡命天涯的主意。
“不慌!我倒要看看,除却林贵妃,还有何人在给苏墨玉撑腰。”沈无忧话落,又在秀儿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秀儿听得一知半解的,满脸疑惑地问:“小姐,你确定这么做,就能摘清我们的嫌疑?”
“按我说的去做,十拿九稳。”
沈无忧悄悄地让秀儿先行回了府。
自己则坐上马车,和裴行止,老夫人,苏墨玉一道进了宫。
几人刚进垂拱殿,坐在高位上的顾北宸便发了极大的火,将手中的奏折扔至裴行止脚边。
“你还有脸来见朕!”他气得脸色通红,那双和顾景炎有着七八分像的狭长眼眸里透着几分戾气。
顾北宸和顾景炎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两人关系向来亲厚。
不过顾北宸到底年长了七八岁,看上去相对稳重一些。
顾景炎总给人以一种邪肆狂妄的感觉...
“皇上恕罪!臣罪该万死!”裴行止连忙跪下,将他高傲的脑袋往下低了低。
沈无忧和苏墨玉则一左一右搀扶着裴老夫人,一并跪了下来。
“这些天来朕力排众议,还想着让你辅助礼部侍郎操办春闱事宜,你就是这么办事的?朕的颜面都给你丢光了!”顾北宸冷哼着,很显然他对于裴府的这场闹剧很是不满。
林如意立马给他斟了茶,雪白的柔夷在他胸前顺了顺,“皇上,您先消消气。依臣妾之见,裴府这事儿必定有猫腻。”
顾北宸接过茶,轻抿了一口。
好一会儿,他才将视线重新投注到殿前长跪不起的几人身上,“起来说话。”
“谢皇上。”裴行止站了起身,却始终低着脑袋。
“裴爱卿,不是朕说你,你现在可是正二品的南中大将军,怎可这样毁坏自己的名声?”
“臣该死。”
“你是真该死!在别的地方发疯也就算了,怎可跑上城楼发疯?”想到裴行止将亵裤挂在天朝的圣火旗帜上,顾北宸的脸色愈发黑沉。
“皇上,裴将军想必已经知错了,你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林如意捻了一颗葡萄送到了顾北宸嘴边,娇声软语地道。
“爱妃有所不知,这裴府上下实在太过荒唐!你以为他丢的是他一个人的颜面?他丢的可是天朝护卫军的脸面!”
顾北宸推开了林如意送到嘴边的葡萄,又看向了同样耷拉着脑袋的苏墨玉,“还有你,好好的女诸葛不当,这还没有过门,就在裴府安了家,合适吗?”
“皇上教训的是。”苏墨玉的脸颊火辣辣一片。
“你必须给朕牢记,天朝是礼仪之邦,你既为朝廷命官,必须更加严苛地要求自己。一个没出阁的女子,怎能宿在男方家里?”
“皇上,臣是冤枉的!”
苏墨玉又一次跪了下去,她抬起头,泪眼迷蒙地说:“昨晚,沈氏在暮春灯会上赢得了一株千年灵芝,她邀臣上裴府一道喝灵芝汤。臣原打算喝完汤就回去的,不成想,竟闹出这么大一桩糗事。”
沈无忧侧目看向她,心中冷笑连连。
就她,还女诸葛呢!单看她贼喊捉贼的戏码演得这么顺溜,便能断定,她之前肯定没少干这事儿。
苏墨玉察觉到沈无忧的视线,立马转过头,一脸幽怨地说:“沈氏,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你竟想出这样的损招对付我!”
“这话从何说起?”沈无忧勾唇,反问道。
“我与行止在战场上惺惺相惜,我们是能够大胆地将后背留给彼此的战友。”
“我知你嫉妒行止对我的偏宠偏爱,也时常劝他去你屋里陪陪你。”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为了对付我,竟用上了这么恶毒的招式!”
“我一个人的名声不打紧,我欠你的,我认了。但你怎可这么害母亲和行止?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苏墨玉把自己的姿态放到最低,只为让圣上相信,她是无辜的。
沈无忧扯了扯唇角,不客气地道:“苏氏,你该不会有被害妄想症吧?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苏墨玉寻思着沈无忧纵有天大的担子,也不敢欺君,便咄咄逼人地问道:
“沈无忧,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发誓,昨日不是你偷偷调换的千年灵芝?”
闻言,顾北宸看向苏墨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认可。
沈无忧到底是护国公家的独苗苗,他可从未想过把她逼死。
再加上此前,沈无忧求皇后赐予她和离的旨意,他迟迟没有通过。
这会子他对沈无忧其实是带着几分偏袒的。
想到这儿,顾北宸还是开了口,试图替沈无忧解围,“无忧,你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自然是相信你的人品,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如实说来,朕不罚你。”
“多谢皇上愿意相信臣妇。”沈无忧嘴上这么说,心里始终有个疙瘩。
想到采花贼说的,圣上故意不同意她和裴行止和离的主要原因,是她母家男丁全部死绝,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
比起风头正盛的裴行止,以及声名远扬的女诸葛苏墨玉。
圣上在权衡利弊之后,自然会选择委屈她,舍弃她...
苏墨玉担心沈无忧所言对她不利,索性先发制人,掩面痛哭,“皇上,臣完全是被陷害的,臣委屈!”
沈无忧冷冷地看向她,沉声说道:“昨日暮春灯会之上,你屡次挑衅于我,之后我因赢了与你的赌局,在你的脸颊上写了‘臣服’二字。这事儿,你认吗?”
“我认。”苏墨玉不明白沈无忧为何要提及此事,但还是点头认了下来。
“皇上,您现在应该看清楚了吧?臣妇是被冤枉的。”
“臣妇虽从未想过阻止苏氏嫁进裴府,但也没想过和一个几次三番挑衅我的女人做姐妹。”
“臣妇是吃饱了撑着,才会邀她一同喝那千年灵芝汤?”
“再说,如若臣妇当真调换了千年灵芝,企图暗中使诈,苏氏怎么这么轻易地上钩?”
“堂堂军中女诸葛,若是连这么点防备心都没有,岂不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