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甚至都不敢喘息,生怕漏听了什么不得了的八卦。
沈无忧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苏墨玉面前的火盆,道:“这个火盆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应当是我的洗面盆。”
“你的洗面盆怎么会在这儿?你这是诚心和我过不去?”
苏墨玉蹙着眉头,她没想到沈无忧竟会用这样的手段膈应她。
“这事儿不是我着手的,我也不知。”沈无忧说完,转头沉声询问着身侧的裴老夫人:“母亲,这火盆可是你让人准备的?”
“大概是后院那群稀里糊涂的小丫头给弄错了。”
裴老夫人在火盆里添加了大量的矾土,加上嫁衣多为丝绸材质,苏墨玉一旦从火盆上方跨过去,身上的嫁衣势必会被烧得漆黑一片。
到时候,她再指出这个火盆是沈无忧的专用洗面盆。
在场宾客必定会将沈无忧看做蛇蝎心肠容不得妾室的妒妇。
可她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沈无忧的眼睛竟这样锐利,一下子就发现了这处细节。
为了给沈无忧头上扣屎盆子。
裴老夫人又不甘心地补充道:“吉时可不能耽误,眼下再去准备新的火盆怕是来不及了。反正这批木炭还是你之前让人采购的,绝对不会出问题。”
她话音一落,着急地看向裴行止,“行止,你好生扶着墨玉。时辰不早了,赶紧把火盆给跨了。”
裴行止点头,正准备上手搀扶着苏墨玉跨火盆,沈无忧又一次开了口:“慢着!”
这一回,苏墨玉终是没忍住,隔着喜帕,咬牙切齿地诘问她:“沈氏,你到底想做什么?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呢,还是故意拖延时间,意图耽误我和行止的吉时?”
她身后的几十位将士也在同一时刻凶神恶煞地瞪着沈无忧。
就好像沈无忧再敢多说一句,他们便会把她当场格杀一样。
这群将士均是苏墨玉的超级拥护者,今日之所以自发地跟着迎亲队伍,就是为了前来给她撑场面。
这会子见苏墨玉被刁难,自然是不高兴的。
“大喜的日子,你何必这样急躁?”
沈无忧无视了投注在她身上的不友好的视线,指着气喘吁吁赶来的秀儿手中的火盆道:“这个火盆我还没有用过,木炭也是我亲自挑选的,准保安全。苏氏,不如你来跨这个?”
秀儿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白玉瓷盆放在苏墨玉跟前,而后快速退到沈无忧身边。
她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小声问道:“小姐,你对苏氏这么好做什么?”
“我只是在众人面前做做样子。再说,苏墨玉总觉得我要害她,她才不会选择跨这个火盆。”
沈无忧话音一落,就见苏墨玉假惺惺地指着原先的火盆说道:“母亲既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火盆,就不劳你费心了。”
“......”
裴老夫人有苦说不出,她本来是打算将这屎盆子扣沈无忧头上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是她准备的火盆?
沈无忧面上依旧没有半点愠怒之色,略傲娇说了一句:“言尽于此,不听就算了。”
苏墨玉只顾着防沈无忧,并未料想到裴老夫人也不安好心。
她抬起脚,快速跨过了火盆。
殷红的裙摆在火盆上方晃动了一下,“滋啦”一声被盆里的炭火给烧掉了一个角。
苏墨玉下意识地低头瞄了一眼。
结果盆子里的火如同一条速度极快的蛇,迅速从她裙摆下方往上蹿。
“火!快救火!”
眼瞅着身上的丝绸嫁衣起了火,苏墨玉着急地原地打转,双手不停地扑打着着了火的裙摆。
“怎么起火了?”见状,裴行止也跟着加入到了扑火的队列中。
然而丝绸这种材质实在太容易起火。
他俩就算再怎么奋力扑火,嫁衣上的火依旧没能被扑灭。
苏墨玉腿上的皮肤被火星子燎得如同针扎一般刺痛难忍,为了快速扑灭火势,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躺倒在地毫无形象地打起了滚。
“来人!还不快点救火!”
沈无忧看了会热闹,慢悠悠地对着边上呆愣了看戏的护卫发号施令。
“是!”
众护卫反应过来,跑进院内,匆匆舀了几大勺的水,又匆匆跑出,往苏墨玉身上泼去。
随着哗然的水声响起。
苏墨玉身上的火是彻底被灭了,但嫁衣被烧得焦黑一片,隐隐还有热气冒出。
她头上的喜帕也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掉在了地上,被赶来的护卫踩得脏兮兮。
最不幸的是,她的脸还被没有眼力见儿的护卫泼了水,原本的精致妆容瞬间毁于一旦。
苏墨玉久久没能缓过这个劲儿,她喘着粗气,崩溃地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沈无忧!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么害我!”
“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害的你?”
“一定是你,在炭火里做了手脚!”苏墨玉恨得咬牙切齿,纵观裴府上下,除了沈无忧,她想不出会有第二个恨她入骨的人。
沈无忧气定神闲地道:“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了新的火盆?是你不愿意相信我,这事儿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话音一落,她便差使起了身侧的秀儿,“秀儿,你去跨个火盆试试!我准备的东西,必定是万无一失的,不信你们自己看。”
“是,小姐。”
秀儿见苏墨玉出了洋相,心里头高兴得不得了。她按照沈无忧的吩咐,在新的火盆上来来回回跨了三遍。
众人见状,纷纷将视线投注到了裴老夫人的身上。原先的那个火盆既然不是沈无忧准备的,想必就是裴老夫人准备的。
反正这事儿,总得有个人来背锅。
裴老夫人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忙为自己辩解:“火盆虽是我准备的,但这批木炭是两个月前无忧命人采购的,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母亲,我方才让人翻阅库房的账目,发现前几日你院子里的小厮,特地采购了一斤的矾土,可有此事?”
沈无忧没等裴老夫人回答,便走上前踢翻了火盆,等火势熄灭,这才指着炭火中的碎屑说道:
“一般情况下,跨火盆专用的木炭是烧不着衣裳的。但要是加了矾土,火势怕是要大上十倍。”
“好端端的,母亲为何让人在炭火里添加矾土?”
“……”面对沈无忧的诘问,裴老夫人彻底哑了火。
她没有料到沈无忧会让人核对库房的账目,而账目上的每一笔支出,都是需要专人签字画押的。
这事儿,她根本赖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