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炎握着沈无忧的手,微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这些动作都是在桌下进行着的。
因此,外人根本看不到这些小动作。
就沈无忧能够清晰地感觉顾景炎那只不断作乱的手。
他的手很修长,骨节分明,关节处隐隐约约透着粉。
单从外观上看,确实很好看。
但只要想到这只手......
沈无忧脸上的热度不断攀升,她连忙拂开了顾景炎的手,咬牙切齿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不是你非要吃醋?本王这是在哄你。”
顾景炎收回手,又一次将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
宴会场上人太多了。
为防止忽然冒出来的野男人看上沈无忧,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宣誓着主权。
“哄人难道不是用嘴哄的?”
“也可以。”
顾景炎舔了舔唇,倏然俯下身,朝着沈无忧迫近。
沈无忧吓得一激灵,赶忙站起身,装出很忙的样子,“我去膳房看看!”
“好。”
顾景炎看着她匆忙跑开的背影,这才眼神冰冷地对上又一次找上来的上官乐言。
“景炎哥哥,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她能给你带来什么利益?据我所知,她现在背后并无人撑腰,你娶了她,得不到分毫的加成。你要是愿意放弃她,做我西陵的驸马,西陵绝不会让你失望。换句话说,有朝一日,整个西陵都有可能是你的。”
“本王不靠女子上位。”
顾景炎很烦上官乐言,不过他对她的态度还算是收敛的。
毕竟当初,他手下的军队受了她不少的恩惠。
若不是她送了大量珍稀药材,他手下的几位干将可能得折损大半。
“景炎哥哥,有件事你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上官乐言作势坐到顾景炎身边,压低了声说:“我哥一旦娶了北离公主,西陵和北离就算是正式结了同盟。这对东越可不算什么好事。”
“这与本王何干?”
“你不是最在乎东越百姓的吗?”
顾景炎没有回答,西陵和北离之间如何缔结姻亲,他是一点所谓都没有。
但...不日前上官乐言给他的飞鸽传书却让他倍感头疼。
沈重父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从北离境内辗转到了西陵境内。
不仅如此,他们还被西陵王给秘密抓获。
能活到至今,主要是上官乐言想利用他们来做筹码威胁他。
上官乐言见顾景炎没有回话,又补了一句:“景炎哥哥要是执意娶沈家女,那么在你们大婚之日,我会亲手送上沈家四人的项上人头。”
“他们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着活着回到西陵。”
顾景炎的眼中闪过一抹浓烈的戾气,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够这样威胁他。
“我是西陵公主,若是死在东越,你可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本王不在乎。”
“不可能不在乎!”
上官乐言不相信短短一年时间,顾景炎的变化会这么大。
在此之前,他素来是将东越百姓放在头一位的。
难道为了一个女子,他真能置万千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顾景炎并不想让沈无忧知道她父兄在西陵王手中。
他猝然起身,凉凉地扫了上官乐言一眼,“东越是本王的地盘,不想死的,最好安分点。”
话落,他重新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事实上,沈重父子被西陵王所虏,对他来说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若无视上官乐言的威胁,选择见死不救,有朝一日沈无忧要是得知了此事,必定对她心生芥蒂。
若接受了上官乐言和亲的建议。
西陵和北离的关系势必不会如同之前那样稳固。
沈家父子也能安全归来。
只是...这么一来,沈无忧又该怎么办?
而且他也不愿意娶一个他不爱的女子。
当然,还有另外两种结果。
在得知沈重父子被虏,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派出驻扎在西疆的护卫队前去营救他们。
要是能够顺利救出沈重父子,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至于另一种结果,那便是西陵王选择撕票,而他,也选择杀了上官乐言。
这么一来,两国必将开战。
顾北宸也会以他的重大罪责做文章,到时候他所要面对的是内外双重忧患。
目前,他还没有把握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中,保全所爱之人。
思来想去,这件事对他来说,怎么做都是输。
除非西疆的护卫队争气,能够争分夺秒救下沈重父子...
沈无忧回到广华殿的时候,顾景炎已经回到了原先的座位。
他身边围着一大堆前去敬酒的人,她自然是不方便过去的。
她环视了一圈。
最后还是选择坐在了江晴雪边上的空位上。
“无忧,你说今天我能退婚成功吗?”江晴雪紧张地攥着帕子,目光一直飘忽不定地看向对面不远处的林琛身上。
“放心,你按照我说的做,绝不可能失败。”
“真的不用下药?”
江晴雪更倾向于用点辅助的药物,这么一来,她的胜算才能大一些。
“有没有被下药,林琛自己是感觉得到的。他只要稍作猜想,就会反应过来是你对他下的黑手。到时候,婚是退成了,你父亲若是被林家针对,又该如何是好?林相国在朝中的地位非寻常人能够撼动,一旦下药,就等于林家和江家彻底结了仇。”
“你说得也是。”
江晴雪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就算再想退婚,也不能因为自己的事,害得江家被针对。
“晴雪,你相信我。比起用药,我更相信人性。”
“嗯嗯!”
江晴雪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小就很相信沈无忧。
每次求助沈无忧,沈无忧都能给她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有意外。
与此同时。
随着宴会正式拉开序幕,丝竹乐曲也被安排了上来。
上官乐言作为邻国公主,身份尊贵,本来是不适合在宴会上献舞的。
但在她的执意要求下。
鸿胪寺方还是临时给她加了一个节目。
没多久,古典的西陵乐曲声从广华殿两端的巨大编钟和丝竹乐器的紧密配合下,如同一条细腻顺畅的丝带,从众人身后飘扬而来。
上官乐言穿着一套束脚的红色舞服,手拿着特制的银铃,身姿轻盈地上了广华殿。
西陵人普遍浓眉大眼。
偏大的五官被红色的舞服衬得更加艳丽。
沈无忧并不喜欢上官乐言,但还是能够很客观地欣赏这种明艳动人的美。
上官乐言是活在爱意里的天之骄女。
因此,她身上透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信。
这两种东西,是天越大部分女子所匮乏的。
沈无忧能清晰地看到,前来赴宴的大部分朝臣家眷,看向上官乐言的眼神里,或多或少都藏着一丝艳羡。
上官乐言也很是享受众人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一曲舞毕。
她忽然扯过身侧替她伴舞的舞娘手中水红色的丝带。
下一瞬。
在广华殿所有人的注视下,她朝着顾景炎的位置轻轻一掷手中丝带,眉眼中的情义,更是挡都挡不住。
顾景炎蹙眉,他只动了两根手指,便将向他飞来的红色丝带化为了齑粉。
“嗳...战王好生粗鲁,差点儿就要伤到本公主了。”
上官乐言缩回了手,旋即又踱步到顾景炎的身侧,扬着下巴,巧笑倩兮,“战王,你必须敬本公主一杯酒,我就当你给本公主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