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十月,金兵借张觉事件伐宋,旬月便攻破燕山府,随即驱兵南下,一路横扫至汴京,用时不足一月。
从燕京到汴京千里之遥,金军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呐。
道君皇帝赵佶听闻金兵已渡过黄河,竟然丢下江山社稷辞职走人!
大军压境,太子赵桓“哭哭啼啼”的继了统,让大宋的纪元匆匆进入了命运多舛的靖康元年。
年轻的钦宗皇帝赵桓和他父亲一脉相承。
各路二十万勤王军齐聚城下时,他竟又犒军又增岁币,并且答应割让太原、河间、中山三镇,这才“送”走了六万围城金兵。
从沈放“事后诸葛亮”的角度看,大宋皇帝昏招连连,总想着占人便宜,手里空握百万大军,却是一个豆腐渣工程。
但是在此时的北宋王朝,这是赵官家联合两府众多宰执重臣,周密思虑的结果。
他们哪会知道金人的野心!
金军撤回燕京已三月之久,这些从真定府“淘汰”出来的厢兵听到金兵二字,依然如见鬼魅。
见厢兵们大眼瞪小眼,沈放轻咳一声道:“严格来讲,也不能怪士兵无能,而是率臣们废物!”
“再较真些,咱大宋军队衙门众多,将军们也算无辜。是三司衙门、枢密院、政事堂的宰执大臣们软蛋!”
那个执杆老者浑身一激灵,这些话明显超出了发牢骚的范畴,他连忙用手按住沈放的胳膊,急道:“头儿,所谓‘祸从口出’,您还是别再说了。”
这个老兵油子看出来了,若不制止,沈放估计要把皇帝老儿也揪出来狠踩一通。
宋军败得如此窝囊,虽然大伙儿都憋了一股子气,但皇帝旨意即天意,天意不可违。
隔墙有耳,这间营房之下的谷地中央,便是大宋西军都统制种师闵的西军大营。
作为大宋最为精锐的军队,西军可不是吃素的。要是听到沈放在这里大放厥词,种师闵不把他剁了喂狗才怪。
这些天种师闵两眼充血,不停的杀人。
他杀的不是金兵,而是禁军,甚至西军老兄弟。
靖康元年五月初二,种师闵的堂兄种师中穿越井陉孔道出兵太原。最近有逃兵风传,种相公打了败仗,被金兵合围于太原近郊杀熊岭,凶多吉少。
沈放望了眼老者,笑道:“郝郎中,本都头不怕,你怕甚?待三镇交割,这井陉孔道就‘烟熏田鼠,两头冒烟’。届时不必金人出手,咱们自己剃秃头,扎小辫吧。”
郝郎中走到窗边,把木窗关严实了,才忧心忡忡道:“头儿,咱是厢兵,没法跟禁军比,更没法跟西军比,命贱着哩。”
沈放眉头一皱:“命贱?如今不光咱命贱,赵官家的命马上也得贱了。”
堂堂大宋两朝皇帝,袒露上身给金太宗吴乞买跪行牵羊礼,宗室女眷皆成金人妻妾,岂能不辱?
沈放一番话,听得厢兵们目瞪口呆,这是不要命了?
看沈放的神情,不像是喝醉酒了打诳语,他到底想唱哪出?
“你们知道种师闵相公为何要杀人?”沈放问。
郝郎中反问:“为啥?”
“因为种师中相公在杀熊岭兵败,鏖战至死了!”
“啊?”
“西军轻军出击,种相公未能当场犒赏三军,数万士兵几乎跑光了。到了最后,仅留下百余西军老兵与种相公一起战至最后一滴血。”
沈放说到这儿,神情暗淡道:“种师闵杀的正是逃兵,不管西军老兵还是禁军,胆敢逃回井陉土门关的,杀无赦!”
郝郎中疑惑道:“头儿,话可不能乱说。种相公身经百战,而且听闻还有陕西熙河路的姚制置使在策应,怎会让种相公丢了性命?”
“唉!姚古军队失期了。总之一言难尽,姚古也将自身难保,自此以后大宋再无良将喽!”
杨三多慢慢站起,围着沈放走了一圈,迷惑道:“头儿,我就纳了闷。你从未离开真定府,也从未离开小爷我视线,你从哪儿知道这许多,还一说一个准?”
沈放拍了拍杨三多的肩膀,微笑道:“这你就别操心了,反正赵佶父子好日子到头喽。”
杨三多惊道:“你不要命了?皇帝的名讳也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