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镇西乏驴岭。
昔日的荒山野岭,如今人头攒动,大批的役工在凿山开石,将新月形的主峰削平。
这里是沈放实施结砦联堡策略的西大门。从乏驴岭主峰望去,蜿蜒曲折的棉蔓水一路向西。
承天寨一役,厢兵营打出了赫赫威名,从山西和河北慕名而来的流民甚至山匪聚集在乏驴岭以东的井陉孔道沿线。
沈放当机立断,招徕民众在乏驴岭、棉蔓河畔祝峰山以及虎头山同时修堡,控遏要隘。
同时,他不惜投入全部人力与时间赛跑,连接诸堡的数条间道也在加紧施工中。
接纳了这么多的人,厢兵营的粮食立马紧缺起来。
厢兵营粮食主要来自监守自盗的土门关粮仓,经过几个月的消耗,虎头山的存粮已差不多见底了。
而从承天寨斛虎沙那里抢来的五千余石粮食,除了供应乏驴岭筑堡的役工和禁军食用外,还运了一部分回土门关,作为战利品上缴了种师闵。
为此,沈放集合郝郎中、马翠花、小作口寨里正张富贵于苍龙岭老营房,商量流民安置和粮食配额的事。
自从杨三多腿伤之后,马翠花勇敢的挑起了大梁,俨然成了厢兵营眷属的妇女主任。
这个二十岁,性格泼辣雷厉风行的小嫂子帮沈放解决了大量头疼的后勤工作。
“我说大兄弟,你们男人就是粗手大脚,不持家不晓得柴米油盐贵。”
马翠花一坐下立马将矛头对准了沈放。
“投奔的人也不带个心眼好好瞧瞧。这帮流民里闲汉赖皮多了去了,他们就奔着有口吃的才到咱们的地盘上。”
“大兄弟,你今天必须定个规矩出来,咱们厢兵营没有一粒米一把面是用来养闲汉的。”
“就说刘大牛家那些大户亲戚吧,仗着大牛在厢兵营里夺了军功,七姑八姨十几口人硬是不出工干活,还吃着大牛拿命换来的口粮,竟然就心安理得了?”
“大牛嫂子也是个本份人,抹不开脸面。往日大牛家里揭不开锅,那些富亲戚连一升面也不肯救济。这倒好,女真人一打来,惦记上了大牛这个憨子了。”
马翠花一开场就连珠带炮,把所有的话都占了去。
沈放面带微笑,并未搭话,他知道马翠花还有后话,要不也治不了杨三多这个人精。
果然,马翠花越说越上头。
“俺才不管他什么地主大婊子小千金,带着弟兄们上大牛家一把就将他们轰了出去,自己搭茅棚过日子去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马翠花所有的戏份都在那双灵动的大眼珠子上。
马翠花眼珠子骨碌碌转,娇笑道:“大兄弟你待怎么着,那些七姑八姨愣是不敢吐一个字,第二天老老实实求我给安排个事做。”
沈放要的就是这结果,笑吟吟道:“花嫂子,今天召集你们过来,为的就是解决口粮之事。”
“张叔,你是负责登记造册的,”沈放望向张富贵,“咱们现在有多少丁口?都有些什么人?”
张富贵少时在真定府的县学堂读过几年三礼三传,算是寨子里一等一的文人了。
张富贵起身拱手道:“禀将军,这些外来丁口老汉都按郝郎中的意思安排庄丁一个不漏造了册,只是册子今日未携带在身。”
“张叔你先大概说说丁口情况吧!”
张富贵又是一揖,斯条慢理道:“今造册得外来丁口三千一百余五人,成年男丁一千八百有余,余者皆为老幼妇孺。加上原小作口寨居户和厢兵眷属,不计天长镇之丁口,亦合计有近四千丁。”
沈放脑袋瞬间宕机。
这个时代的人口远没有后世稠密,四千人几乎就是一个赤县的规模了,井陉怎么会短时间内聚集如此多的人?
沈放觉得不可思议,可他要细思一番就能理解了。
太行山两侧经历了战火洗礼,原来居住在山边村寨的百姓为避兵燹,大多数躲进了太行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