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日清晨。
达不也整军出砦,隔二里与宋军对垒。
宋军营前旗帜丛立,鼓声喧天,金军铁骑铁甲森森,气势逼人。
达不也一身通体墨色铁甲,头顶髡发,耳垂金环,骑在马背上宛如一尊铁塔。
“习泥烈,宋营之北土丘利于骑兵作战,你领三百骑兵绕于土丘之后,待我引宋军出击。”
习泥烈领命而去。
紧接着,达不也又命耿守忠派兵于土丘立高塔,架设炮车。
金军欲在自己眼皮底下架炮,李乃雄在营中看得真切。他当即令捷胜营指挥使熊凯点步卒五百,出营绕至土丘侧翼,以神臂弩发起猛攻。
战端一启,金军阵中铁骑马上一分为二,从两侧向李乃雄军营包抄而来。
傅彪奉命率一百余牙兵在沿河滩壕沟一侧押阵,眼见金铁骑如山涌来,哪敢大意,下令牙兵两侧散开,身后数百弓弩手一字排开,端起神臂弩戒备。
金铁骑嚯嚯大呼着径直猛冲,及至三百余步远,取出牛角弓,纷纷引弓朝天抛射。
成百上千的箭矢如同蜂群般从天射落。纵使傅彪等牙兵身穿兜鍪、项顿、披膊、扎甲、裙甲,从头裹到脚,但黑压压的箭矢当头罩下,仍然极为骇人。
傅彪身后牙兵心中有怯意,不自觉地步步后退。
金军箭矢如同夏日雷雨,由远及近簌簌覆盖而来,宋军阵中士卒难以抵抗如此迫人攻势,军中枪盾兵开始步步后退。
傅彪见此景,挥起手中槌枪大喝:“牙兵听令,怯阵退缩者斩!”
傅彪平日里治军极为严厉,是军中监斩官,从他嘴里说出了斩字,鬼头刀马上会毫不犹豫挥来。
牙兵们立时被镇住,纷纷挺枪押阵。
终于,金军箭矢掩至阵前,宋军弩手阵中已有人中箭倒地。
傅彪适时大喝:“射!”
哐哐哐!
宋军弩箭终于雨泼一般,密集平射。
神臂弩三百余步的射程,对于已冲至不足百步的金人铁骑造成的杀伤异常明显。
冲在最前沿的金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折了十余骑。
可后续金骑兵前进的步伐丝毫未受干扰,骑兵们猛夹马腹越过障碍,放开缰绳双手引弓平射。
百步之距,两军弓弩均进入有效杀伤范围。
金骑兵见长于速度,骑术精湛,击发频率远高于宋军,刹那之间便压制住宋军神臂弩手,搅得宋军阵式大乱。
傅彪身被数箭,只是甲胄护身,仅伤皮肉而已。
他见势头不对劲,忙令弓弩手后撤。
金骑兵转瞬已冲至壕沟之前,只因壕沟甚宽,加之横七竖八插满了尖锐的拒马,不敢径直跨越壕沟。
纵是如此,金铁骑一波接一波反复冲锋,纵马骑射,压得壕沟对面的宋军无法抬头,只能倚仗着步兵旁牌躲避空中乱飞的箭矢。
就在此时,金铁甲骑兵身后突然涌来一大批步兵,合力推着几台厚重的大车缓缓前进。
傅彪见此,扭头大喝:“上八牛弩,骑兵上马!”
随着傅彪一声令下,军营木栅门大开,数百名步卒抬着十余台八牛弩机冲了出来。
壕沟对面的金铁骑也发现了蜂拥而来的宋步卒,大声呼喝,集结弓箭射杀抬弩机的宋军。
可宋步卒有步兵旁牌遮挡,杀伤效果不大。
嗡!嗡!嗡!
十余支八牛弩箭发出令人胆寒的嗡嗡声,以穿山贯石的威力射向金军阵中。
一名刚刚冲至壕沟边沿的金铁甲骑兵躲避不及,战马被弩箭穿腹而过,弩箭夹带余威,接连洞穿数名义胜军的躯体,钉入缓缓前行的大车上,箭身黏满血肉,尤自颤抖不已。
义胜军步卒正埋头推车,突见前方铁骑急急避走,还没弄明白状况,一支支拇指粗细的弩箭早已撕破身体,令人作呕的红白之物溅一身。
有人终于反应过来,惊声大呼:“床弩!”
嗡!嗡!嗡!
又是一排强弩射出,金铁甲骑兵的护甲在霸道的弩箭面前犹如纸片般,丝毫没有防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