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县城西木活巷。
今天本来是木匠张百替他老子出殡的日子,可不知道触了谁的霉头,棺材竟然当街摔了,他老子死后又重见天日。
这是个大大的不吉利,张百无奈只好让他老子重新入棺,雇驴车拉了回来。
他们家眼下可是一片愁云。
“爹,您喝水。”
张千给自己老爹递上一杯热水。
“唉,喝不下。”
张百愁容不展,他瞥了一眼里屋,手不由哆嗦了一下。
“爹,您愁也没有用。”
张千愤愤道,“爷爷已经死了,咱们家其他人总得活下去不是。”
“爹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张百刚把杯子递到嘴边,又放到一旁,“你爷也是抱着这个念头,替咱们全家死的。”
“本来想着今天就能了事,谁知道…谁知道,唉。”
“爹,咱们要不报官…”
张千只感憋闷,不禁脱口而出。
“小点声,小点声。”
张百吓得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巴,“你不活了?!”
“咳咳咳,老张头你们在外边说什么呢。”
屋里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别动歪心思,否则本都尉死之前,你们肯定活不了!”
“都尉爷,俺们不敢不敢。”
张百拉着张千跪下连连磕头。
他磕的十分用力,额头不一会儿就见了血。
“行了行了,别磕了。”
“去给本都尉拿些干净的吃食和水。”
张千闻言忙不迭地扶起自己老爹,两人一路小跑,到厨房拿了一笸箩窝头和一壶凉水。
他们小心翼翼站在里屋门前:
“都尉爷,吃食来了,俺们能进去吗?”
“进来。”
张百示意自己儿子退回去,他自己拿着窝头和水,弯着腰走了进去。
王凤这会儿已然大变,头发割断,眉毛剃光。
一身黑布粗衣,手脚沾满黑灰,脸上更是灰扑扑的。
唯一不变的是颐指气使的语气,对人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怎么又是这些。”
王凤脸色本就不好看,一怒之下,更是吓人。
“都…尉爷,俺们…家只有…这些了。”
张百哆哆嗦嗦,硬撑着把话说完,“要…是出去买好的,就…怕坏了您的大事。”
“哼,你倒有些小聪明!”
王凤哼了声,拿起窝头,皱着眉头吃了下去。
他边吃边说:
“今天算本大人自己运气不济。”
“明天咱们继续出殡,你最好不要出什么问题,否则本大人拼着一死,也要杀了你们全家!”
“俺知道了。”
张百吓得跌坐在地。
“行了行了,滚出去,本大人不想看到你这张老脸。”
王凤骂道。
“俺这就出去。”
张百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出了里屋,和他儿子抱头无声痛哭。
夜深了,余杭县忽的笼罩在一片大雾之中。
四处白茫茫,静悄悄。
“啊!”
王凤忽的从梦中惊醒,一脸惊惶之色,似乎没有完全从噩梦中醒来。
“爹,儿子不孝,儿子无能,儿子辜负了您。”
他忽的转向衣锦县方向,嘭嘭嘭磕下三个响头:
“爹,您大抵已经身陷囹圄,不日将被押解京城问罪处斩。”
“您死后若是有灵,就保佑儿子逃出生天,将来先天有成,杀光所有仇家,替我们王家一百多条人命,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