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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城的夜晚和大多数城市一样，宁静中裹着一层喧嚣。
早已习惯了一起上下学的三人回到居住的平安小区时，时钟已经过了陈翔6点半。
陈清然照例将自行车停放在车棚，而陈诗露那边也是很麻利地锁好了上下学专用的小电驴。
下车之后，苏意晚仍是在不停翻看着手上厚厚的一沓照片，说来陈清然也挺纳闷的，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除了那张路人阿姨拍的合照构图有点水平，至于自家老妹儿拍的那些实在是不敢恭维，真可谓什么死亡角度的都有。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公寓楼楼道的灯光依旧昏暗，时不时还会蓦地闪烁几下，地处郊区的老破小，真的是处处都欠缺维护。
和往常一样，在爬楼的时候，苏意晚始终都小心跟在陈清然身后，只是今天手上多了一堆刚打印好的相片，让她埋下了脑袋。
忽然，走在前方开路的陈清然悄无声息地停下脚步。
注意力始终不在前方的苏意晚继续向前迈出步子，不料一头撞在了陈清然的背上。
“唔……”
苏意晚揉了揉额头，刚抬头看向前方，想询问情况，就看见了两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苏大海和王蓉。
手上提着大大小小的包，看样子已经在这里蹲守了很久。
“你好，麻烦让一下。”
陈清然挡在苏意晚面前，少年凉薄的目光紧紧盯着苏大海和王蓉夫妇，冷淡的语气中透着沉稳，淡定从容的面容看不出半点破绽。
苏大海紧了一下眉，或许是对陈清然的初印象不错，这位叱咤商界多年的商业巨擎，素来凌冽的目光中竟多出了一分赞许。
“你是陈清然？”
陈清然一愣：“……你认识我？”
苏大海不留痕迹地挑了一下嘴角。
自家女儿的QQ他还是有的，个性签名上边，“陈清然”这么明显的三个字他也还是认识的。
“别紧张，我没别的意思。”
虽说精心养育了十六年的闺女被别家的小子拐跑心里很不痛快，但苏大海始终都保持了有钱人应有的那份素质。
“我来只是想和我女儿说两句话。”
苏大海直截了当地说明来由，而苏意晚也是在这时从陈清然的身后走出，站在了苏大海面前。
父女俩四目相对，各自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情绪。
最后，苏意晚率先开口，毫不客气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大海那边倒是好声好气的：“爸就是想你了，你一个人在外边住这么久，你又是姑娘家，爸很难不担心啊。”
“我在外边过得很好，不劳你操心了。”
看到王蓉那婆娘的影子，苏意晚显然没多少耐心，说完就撂下在场的众人，一路走到自己居住的公寓前，从挎包拿出钥匙，拧开了房门。
苏大海见状明显是有些急了，他着急忙慌的将手里大包小包的慰问品强行塞给陈清然，只撂下一句“算是这些日子照顾晚晚的答谢”
然后转身快步登上楼梯，赶在苏意晚进屋关门的前一刻，用手拦住了房门。
“能让爸进去坐会儿吗？爸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说。”
念及父女间的那份亲情，犹豫了一会儿，苏意晚最终还是放苏大海进了屋子。
剩下独自留在外边的王蓉，和陈清然面对面站着，真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王蓉一直都是个很记仇的人，脑子里跟装了根2tb的固态硬盘似的，一点芝麻大小的事都能记上好几年。
更不用说当众被人羞辱了。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这辈子去了阴曹地府，喝了孟婆亲手熬的汤，她都忘不掉那天的屈辱。
“麻烦让一让。”
陈清然没有去理会那面露不善，好像随时都会爆粗口的婆娘，只是提起苏大海临走前留下的礼盒，带着自家老妹儿，继续往台阶上走。
有了之前在美食街的教训，王蓉也是识趣的很，自知嘴巴功夫敌不过眼前的小子，一句话也没说就老实让出了路。
……
整洁明亮的客厅，苏意晚端坐在沙发，对苏大海直截了当道：“家里没茶叶，有什么话直说，别绕弯子。”
急促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耐，是压抑多年积攒的情绪无声爆发。
“晚晚呐，这些年确实是爸不对，爸不该对你这么严格，处处都管束你。”
苏大海坐在苏意晚对面，埋头看着自己交叠的双手，一边用拇指摩搓，一边低声问：“你能原谅爸爸吗？”
“你就为了这事儿？”苏意晚的语气有些不耐。
苏大海沉默了半晌。
像是有些犹豫不决，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言语，才刚到嘴边，就又被咽了回去。
见他一声不吭，渐渐的，苏意晚连最开始的那点耐心也不复存在：“……我刚上完课，现在很累，麻烦让我一个人休息会儿好吗？”
“晚晚……”苏大海抿了抿嘴，低垂的眼帘中满是愧责：“爸知道你因为你母亲的事怀恨在心，这些年爸也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亲生母亲的事，只是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还很小，爸怕你……”
“够了，别说了。”听到这番推卸责任自视清高的言语，苏意晚脸色一沉，起身就要送客。
暑假回苏家的那几天，她可没少因为自己亲生母亲的事和苏大海吵架。后来从苏家搬出来住，也是苏大海被逼无奈，最终妥协的结果。
偌大的苏家，居然连一张自己亲生母亲的照片都没有，全家上下，就连佣人都对当年的事守口如瓶，整的自己好像是那些见不得人的私生女一样。
这算哪门子事？简直荒谬。
静坐在一旁如坐针毡的苏大海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有股火辣辣的灼烧。
沉默良久，他从西装外套的夹层拿出一枚布满划痕，铜绿色的吊坠，手腕微微颤抖着放在了空荡荡的茶几上。
“这里面有你母亲生前的照片，爸这些年对不起你，你能再给爸爸一次机会吗？”
苏意晚沉默着将那枚年代久远的吊坠拾起，用拇指搓开盒盖，里面是一张早已泛黄的老相片。
相片中女人的面貌她此生从未见过，但在看到的第一眼，却总有种难以言说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苏意晚面无表情，轻轻垂下的视线始终都落在了那张拇指大小的相片上。
纤细的手指轻轻颤抖着，但不是因为寒冷。
而苏大海也是识趣，知道再说下去对彼此都没好处，只是在茶几留下了一张银行卡。
“你要的鱼缸出了点状况，明天我要人帮你送过来。”
说完就离开了公寓。
在这之后，苏意晚独自一个人抱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张相片发了很久的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