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烧包要趁热吃,许国富提着点心就跑到废品站,虽然跟上司打了包票不查了,但没事的时候就会带点东西来看看李存志。
“阿sir。”李存志微微点头回应之后,然后自顾自开始整理纸板。
几次接触下来,许国富已见怪不怪,李存志受到刺激的时候精神状态不稳定,平常生活还是正常的,为此许国富每回来之前都会换常服。
“我买了叉烧包和番薯糖水,你尝尝。”
“谢谢阿sir。”李存志擦了擦手,竟是十分听话地坐下吃东西。
角落里放了一堆二极管和电子部件,上次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应该是近期新淘汰下来的。
“最近还好吗,好像多了很多收音机电视机零件啊,这些应该能多赚点吧?”许国富随口说了句。
“还可以吧,现在电器价格便宜,很多人换新的,啊,对了,”李存志放下勺子,四处翻找起来,“我前两天捡到个收音机,打开还能用啊,你看看要不要。”
“怎么找不到了呢……”原本还算整洁的地方被李存志翻得逐渐凌乱,许国富想上去制止,却看到扔下的一本杂志里掉出一张照片,瞳孔瞬间放大。
一张有些年头的黑白照片,如果不是文件里找到的蔡大生照片也是黑白的,根本就不可能认出来是同一个人。
许国富走过去,腿上有如绑了千斤重,他不信命,但缘分真是奇妙,明明都要放弃了,是不是老天要让他查下去。
“这是……蔡大生?”许国富问出的同时已在李存志的眼神中得到了明确回答。
照片上除了蔡大生外还有三个男人,看起来年龄相仿,追问之下得知,那几个人是当年和蔡大生关系不错的,打牌的时候留下了合照。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蔡大生卷钱跑路,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李存志就拿走了和蔡大生有关的东西,值钱的早就卖掉了,剩下的都是七零八碎,但也一直没丢放到现在。
这或许是种暗示。
许国富失踪的消息是第二天一早传来的。
到第三天,警署几乎出动了所有警员去搜寻,最后在距离太平山公路几百米处的树林里找到了已经死亡的许国富。
经过一番调查,找到了李存志作证,当然因为精神有问题,李存志的话只能作为参考。
许国富看到蔡大生的照片后就匆忙离开了,加上许国富遇害之前曾打电话向同事询问几个人的信息,应该就是照片上的人,重要的是照片不见了。
法医通过解剖,确认尸体躯干上有剧烈撞击伤,额头、后脑勺也有不同程度的钝器击打伤。
最巧合的是,这段时间太平山附近电路维修,很多路灯都无法正常使用,据调查专员推断,许国富晚上独自上山,路况不佳,出了车祸,肇事者怕担责任,所以抛尸荒野。
因为没有目击证人,想抓到那个撞死警察的犯人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再者,许国富没有跟长官报告,独自行动出了事,名不正言不顺,上级部门也不想闹大,只想着尽快平息事情,出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告示,最后家属也只领到几万块的抚恤金。
许国富的追悼会在礼拜六,没有授勋,参加的同事寥寥可数,甚至都没有邻居来的人多。
何家诚抬起下巴,眯着眼睛,略微刺眼的阳光斜射在墓碑上,显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许母大受打击,身体也不是很好,葬礼皆由亲戚负责,可能是为了许母以后养老考虑,丧事办得很简单,吃了顿茶,送行之后众人匆匆离开。
陈嘉文一直沉默着。
他当初考警校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许国富,见到这个邻居哥哥就觉得配枪的警察很威风,可是考上警校后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是否适合当警察。
许国富死得太潦草了,什么都没做就从世上消失了。
他没有成为一个足够坏捞到足够钱的警察,也没有成为一个正直善良名垂青史的好警察,人生停留在不尴不尬的阶段,然后就终止了跳动的心脏。
他留下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陈嘉文的苦恼在于,似乎通过许国富想到了以后的自己,他甚至没有自信做得比许国富更好。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来送我吗?”
何家诚遮掩下担忧,知道陈嘉文心里不痛快,故意答道,“看有没有空吧,有空就去送你。”
离开的路上,两个男人在议论,他们是许国富的同事,也是警署为数不多来参加葬礼的。
“国富死的那天联系你了吗?”
右边的人点点头,“也联系你了吗?”
“对啊,他还在查那个案子。”
“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件案子这么执着……”
“打电话给我问了好多,还让我帮他查人,哎……我记得有个人就是住在太平山附近的,估计他是要去那边找……要是我没告诉他……”
“算啦,人都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何家诚和陈嘉文并非故意跟在后面偷听,只是恰好听了一耳朵,便跟了一路才弄清楚来龙去脉,当下向他们打听那个住在太平山的人。
太平山附近,烈日正当头。
何家诚已经兜了好几圈了,还是一无所获,刚停下休息擦了把脸,远远看到陈嘉文朝他挥手,忍着冒烟的嗓子跑过去。
走近了看,一个挑着两担子苹果的大叔站在树荫下乘凉。
陈嘉文也是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扶着何家诚的肩膀,“找到了,那个大叔说赵宏家就在前面,拐两个弯就到。”
兴许是有了目标,不过几分钟,两人已站在一间砖头平房外,外墙灰色的水泥毫无装饰,很难看出生活气息,说是无人居住的也不为过。
刚要敲门,门就开了。
何家诚的心受到沉闷的一击,他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你们是?”
眼前人约是五十岁上下,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谨慎。
“大叔,我们是警察,有点事情想问你,”陈嘉文出示了警员证,“请问你是赵宏吗?”
男人沉默着,点点头。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是否有个警察过来问话,他是我们的同事。”
鹰一般的眼睛盯着陈嘉文,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他点头,缓慢且慎重。
“我们查到他那天过来找过你,所以想问下具体情况。”
“你们同事找我聊了聊,然后就走了,至于他什么时候出事的,我也不清楚。”赵宏说完,立即关上门,无论陈嘉文怎么敲都不开。
两人面面相觑,只能先离开再说。
“赵宏的话可信吗?”回去路上,陈嘉文无奈地问。
何家诚感到一阵心慌,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寻常,“可不可信不知道,但总觉得,这个人是不是有点小心过头了。”
“你的意思是……可疑?”陈嘉文停住,似乎在回想刚才的对话,“他怎么知道国富哥出事了!”
何家诚赶紧一把拉住他,“你忘了警署发的最新通告了,我们先回去,报告上级。”
不是何家诚胆子小,他们今天便衣出行,枪都没带,万一赵宏有同伙,谁抓谁还不一定,况且有许国富的例子在前,没有警署支持他们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