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受伤了,快来。”
“救护车到了吗?”
警员一个接一个找上来,这次任务看来是完成了。
片刻的冷静,脑海中闪过刚才的画面,何家诚张皇失措地将手和脸藏起来,低头蹲下身子怎么都不肯起来。
“怎么样?有没有事?”梁一凡伸手搭上何家诚的肩膀,见他躲闪就想要看看情况,没成想竟招来一阵反抗。
后来的警员们看到误以为是第一次出任务受了刺激,相视一笑做了个鬼脸,这种情况一般都出现在承受能力不佳的新人身上,算不上稀奇,见多了就习惯了。
“来来来,没事了,回警署喝咖啡去了。”
几个资深警员笑着,一人架着何家诚的一只胳膊,硬是将人翻转过来,何家诚双拳难敌四手,缩着脖子不敢抬头。
过了好半响,就在何家诚以为自己要被送去做研究的时候,梁一凡说话了。
“喂喂喂,你要不要这样啊,好歹是个警察,被犯人打成这样?”
何家诚睁开眼,盯着面前的人眼神呆滞,只见梁一凡一脸无奈,像是很晦气般摆了摆手道,“拿件衣服给他,把脸挡着,别让记者拍到,要是上了报就太丢人了。”
“Yes,sir。”边上两人捂着嘴差点憋出内伤,当着何家诚的面,不好太打击新人自信心,但他的样子实在狼狈,左眼和右嘴角都有淤青,脸肿成多边形,看来是一直在被揍。
此时雨也停了,空气潮湿带着一丝清爽,方才躁动的心突然感受到一种安和平静,整个人都放松了。
看着被押上警车的犯人,何家诚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陈嘉文还活着,就是腿被打中流了不少血,加上撞到头还在昏迷状态,马上就送到了医院。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看下?”毒品调查科的一名警员,印象中是姓毛,指了指何家诚的脸。
“不用了,没什么大事,就是肿了点,休……休息一下就好了。”这个时候去医院,似乎不太明智。
“好吧,梁sir说了,让你先回去休息,明天放你一天假。”
何家诚将借来的衣服还了回去,又脱了自己的外套罩在头上遮得严严实实的,若有不明就里的,可能还当他是被抓的嫌疑犯。
警车在离家几百米的巷子口停下,再往后都是小路,车过不去,转弯也麻烦。
一个人走在凌晨的大街上,旁边是被冲洗得一干二净的橱窗玻璃,借着月色,何家诚看到自己鼻青脸肿的样子,属实狼狈不堪,也不怪梁一凡嫌弃。
空气中新鲜的水汽,海风的腥味,转角垃圾桶散发出的腐臭……他的嗅觉似乎变灵敏了,一晚上没合眼,他很累,但是声音和味道笼罩在这具疲惫的身体周围。
他似乎只能被动接受着,心脏又雀跃起来,仿佛黑夜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惨白的光闪过,紧接着一声巨响,雷声起,大雨倾盆而下,将飘荡的思绪聚集在一处。
雨幕中,刀疤男死的场景历历在目,血液又开始骚动不安,每当他想释放什么时,身上的寒意却总叫人清醒,冷热交替之下,何家诚几乎要被这种剧烈变化折磨疯了。
他迈开腿,以冲刺的速度跑回家,打开房门将自己反锁起来。
“家诚?”何强有起夜的习惯,尤其是何家诚当了警察后,他能做的只有等儿子回家。
“家诚是你吗?”
何家诚靠在门板上,屏住了呼吸,他想回答,话说出口却成了一句句低哑的兽鸣。
然后是巨大的雷声。
发生了什么?
他赶紧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瘫坐在地上。
“家诚,你怎么了,开开门。”
又是一声惊雷,像是敲响了命运的警钟。
“家诚,有什么事你跟爸爸说,我们都可以解决的。”
敏锐的何强察觉到,今夜的儿子不同往常,但是理不清头绪,只能担忧地拍打着房门。
“家诚……”
何家诚握紧了拳头,指甲刻进了掌心,双手带着若隐若现的血痕,他望着窗外的光,分不清是闪电还是月色,觉得浑身笼罩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爸,”他艰难开口,“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想休息。”
这回声音恢复了正常,只是短短几句话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再开口已发不出任何字句。
得到回应的何强终于放下心,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三点半。
“好好休息吧。”好好睡一觉。
何家诚想回应,但眼皮却分外沉重。
醒来的何家诚觉得腰酸背痛,一眼看到的天花板有些不一样,捂着脖子爬了起来,自己竟是在房门口躺了一晚上。
手表在昨天的任务中摔坏了,看了眼闹钟已经快中午了。
吱呀一声开门,家里似乎没有人,赶紧跑到卫生间。
果然,昨天被打的痕迹已经消失了,何家诚摸着自己光洁白皙的脸,片刻思索后,举起拳头往脸上抡,待受伤情形跟原先差不多时才停手。
“家诚,你起了?吃饭吗?”
何家诚一下手忙脚乱,原来何强在厨房烧粥,他没看到误以为家里没人。
“哦……好的,我吃。”慌里慌张地冲洗干净完洗漱台,何家诚打开门,直面上自己老爸。
仿佛瞬间,能看到何强收缩的瞳孔。
父子俩坐在餐桌边,好久没一起吃顿饭了,为了找个话题,何强先开口,“昨天出任务?”
何家诚点头。
“被犯人……打的?”
再次点头。
“上司没说什么吧。”
摇头。
“吃菜。”
何强找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儿子,表明上在吃饭,心里只想着自己当年虽然也是愣头青,但也不至于蠢成这样,打不过不能跑吗?
做警察是要靠脑子的,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