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亿暗自思忖她怎么就生气了?难道因为他半开玩笑地说要娶她?
鱼幼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踉跄着回了屋里,竟看见温庭筠正在自己屋中。
“师父?你怎么来了?”
他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坏脾气:“来取我的簪子,你不是不喜欢吗。”
“哪个簪子?”鱼幼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红石榴花簪子,又瞥到他手里的那支兰花的。
“这两个不都是你送我的吗?”
这傻丫头,竟还不知。
“你头上那是李亿送的。”
鱼幼薇闻声,吓得赶紧摘下头上的簪子,头发一下子倾泻在肩后。
这也太巧了!师父和李亿竟送了同一种礼物,然后自己还愚蠢的以为都是师父送的!
以后再也不喝这可恶的酒了!什么都忘了!
“师父你别生气,是我有眼无珠,没认出你给我的礼物。”鱼幼薇撒娇模样的,却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
温庭筠赶紧伸手去扶她,她顺势挎上他的胳膊。
“好师父,你帮我簪上这好漂亮好漂亮的兰花簪子好不好?”
温庭筠憋笑,挽起她的头发,将簪子簪在了她发中。
她回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摸着簪子左右打量着自己的模样。
“师父,我真喜欢这个簪子,比那个不知道好看多少倍!”鱼幼薇像哄他似的。
“你少来。”
“我以为……你记得我喜欢红石榴花的嘛,还以为那个也是你挑的。”
那个确实也是他挑的,李亿邀他出去当参谋,问哪支簪子送给她她会欢喜些,他毫不犹豫的选了那支红石榴花。
他记得那个初夏。
春末的柳絮还依依不舍,石榴花便开满了长安城郊外的鄠杜。
然后他遇见她。
可他怕耽误她,所以毫无保留地将她的喜好告诉了李亿。
他想,李亿于她,定是个好归宿。
可见她欢喜了李亿送的礼物,他又深深地后悔了。
人真是个纠结愚蠢的东西。
“师父这次送我兰花,可是有些寓意?”鱼幼薇见他愣住了神,忙说话。
“还真有些寓意。”
“怎么说?”
“都说女儿家及笄,家里人要给取个字的。为此我还思忖了一番。”
鱼幼薇满眼的“想知道”。
“蕙兰。怎么样?”
“蕙兰……”
“不以色香自炫,不因无人自芳,君子当如兰。希望你以后一直记得这句话,并如此活。”
“师父,谢谢你,我喜欢这个名字。蕙兰,我叫鱼蕙兰。”
鱼幼薇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满眼都是幸福。
“那师父,你的字是什么呀?”鱼幼薇忽的想起有一日在温庭筠书房,看见的美人画像上的落款。
“温飞卿。”温庭筠漫不经心地说出自己的字,与说出自己的大名一样顺口,想着一定是平常也会经常用这个名字。
“温飞卿。”鱼幼薇重复了一遍。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将温柔、洒脱、豁达、明媚集于短短三个字。
不知为何,心底又暗暗涌动着些不明的失落与恐慌,或者说,她应该知道为什么。
原来那幅画像上,真的是他的妻子,他提笔写道:“温飞卿之妻”,他落款为“温飞卿”,他将画像珍藏在书房多年,即使那个人已经不在许久许久了。
他让人感觉深情满满,满得对着一幅旧画像都能温柔泛滥。他又让人感觉薄情寡淡,薄到可以随意游转于千万个花楼姑娘的温柔乡,却好像从不将任何一个放在心上。
他总让她分不清深情与薄情,哪个只是他的保护色,哪个是他真正的底色。
正想着,忽地寒风不知哪来的邪劲儿吹开窗子,温庭筠忙张开衣袖为她遮挡。
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味道扑了满面,也许是淡淡的墨香味,也许是成熟男人身上的,令人安心的气味。
不管过去如何,将来又如何,此时此刻,她还是心满意足。
她看透自己会被李亿玩笑似的情话动摇,却又可以在温庭筠的举手投足间,又坚定下来。
从此在心里的那方小天地,徘徊着的那两个人,总不是温庭筠和鱼幼薇,而是温飞卿和鱼蕙兰。
怎么才能永远的留住他们呢。
“师父,你帮我在院子里栽一棵柳树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