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柱也彻底怕了。
也不知是怕玉娘死了,还是怕玉娘死后,没法坐享其成。
“我求了你外祖父外祖母,才没再让你娘……”
虞听晚面无表情:“所以,你们退而求其次又把人牙子请了过来,将她卖了。”
胡大柱一下子失了声。
因为,是这样。
玉娘当时恨他们,同样还怕人牙子,却义无反顾走了,没有回过头。
若从一开始就卖了玉娘,她肯定不会生太多怨。
毕竟被卖的人太多,她不是例外。
可偏偏最无助的时候,是在胡家。
偏偏还要被最亲的人伤的最深。
“外头都说你心疼妹子,连她的女儿都要带回家养着。”
这话多荒谬啊。
“也是,你分明可以置之不顾的。”
虞听晚言辞带着冷嘲,似一把利刃,蕴藏着暗波涌动,戳破着胡大柱的虚伪。
她一针见血:“可你儿子要读书啊。”
饥荒年的事很少人会深究。抢粮抢食杀人的,十户人家里头,就有八户。
人性最经不起考验,没有几个是干净的。
又有里正出面,村子里的人有几个敢拿出来说闲话?
“你们拿着卖了我娘的米和钱熬过了饥荒,日子过得风风火火,置办了几亩地,又供出了个读书人。走到哪里都能得几句奉承,成了十里八乡的体面人物。”
“难怪当初我娘生前,从不提娘家半句。”
“你们前脚把她推入火坑,后脚在我面前却能避而不提,故自坦荡。”
胡大柱倏然站起来,嗓音很哑:“晚娘,我好歹把你当亲女儿疼。”
虞听晚嫌恶:“是啊。”
“我都差点认贼作父了。”
“可见我有多糊涂。”
胡大柱对她好,有愧疚,更多的是做给村里人看的。又时常为了她和王氏争执,可不就是用心良苦。
要不然怎么所有人都说,她有个好舅舅。
还叮嘱让她不要耍小性子。
让她知道感恩。
虞听晚说到这里,努力让嗓音不颤抖。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红了眼。
压抑着哭声和悲凉。
“我住的那间屋,就是当年阿娘住的吧。”
承载阿娘噩梦的屋子,是阿娘好不容易才逃离的地儿,可她一待就是那么多年。
多么可笑。
虞听晚:“你怎么有脸让我住的?”
里正是这时候赶来的。
刚到卫家门口就听到虞听晚这句话,眼皮一跳。
他大步入内:“晚娘,你……”
虞听晚转身。
“我这个人从不是好相处的,您也该知道。”
她语气轻飘飘的,似找不到落脚的点:“当初我意外得知这些事时,又恨又膈应,可那个年头的事衙门不会管,更无律法约束。”
“那时我人微言轻没办法,只能忍气吞声。”
搬出胡家。
可如今不一样了。
有人同她说,既见不得胡家好。别说胡家作孽太深,便是胡家没错,他们也得付出代价。
就算魏昭不说,虞听晚也绝对会那么做。
姑娘还会和魏昭客气?
虞听晚喃喃:“我要把这里拆了。”
“我要他们一个个,都遭到报应。”
“顺子。”
“属下在。”
“动手。”
虞听晚:“下狠手。”
吴大婶眼皮直跳:“晚娘,你可别糊涂。”
顺子那力气,是要弄出人命的!
虞听晚弯唇笑了一下,笑意却冷冰冰的,不达眼底。
“这年头,也许杀人都不用偿命,婶子要不要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