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金阁的地下是一座土迷宫,如山里野兽洞穴四处是弯,为的便是今日这般局面。
又是砰地一声,半面泥墙坍塌,黑影反手一挡,躲开砸向头的一块硬物。
待他看清,躺在沙泥里的仅是一颗桃核。
一柱香前,初竹追那群人追至地穴,十几道岔弯分别藏有几人。一番折腾下来,地穴已是面目全非,地上散落的桃核以及残缺不全的泥墙,十几人躺在血泊中。
只剩了这最后一人,却如离弦之箭般不知停歇地跑着,时而回头给她两鞭子,专注于跑路。
初竹指缝间幻化出一根细针,瞧准前方裹紧包袱的身影,一松,那人应声倒地。
她缓缓靠近匍匐前进的人,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血迹像被拖拽形成的,在暗黄的地穴里隐隐发光。
“派你们来的人属实蠢,十几个人想从五金阁活着出去,”初竹站于前,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洞穴,如神惋惜无辜的性命,“痴心妄想。”
人没了气,初竹勾手,一块沉甸甸的粗布从他衣襟里飞到初竹掌心。
她未细看,耳边传来急促杂乱的步声和窸窸窣窣的谈话。
“那女的就在这边,快!”
初竹收好泥块,越过重重尸体,踩过没足血滩,按原先的路返回。
阁楼,一四一三大开门户,叶衍盘坐于门柱边,呆呆望着门外的小盆梅枝和昏黄地板。
他为什么不跑呢?
不是他不想,是他已经目睹三个想要跑走的下人踩中地板机关,要么是横死,要么是落入陷阱不闻其声。
惨叫一时鼎沸。
似乎大部分侍卫都追去了偷拍品的黑影,少部分的侍卫从最高楼领客人下楼,最少也要等半个时辰。
生死固然重要,但他真困了。
靠着门睡会儿吧……
他刚关上眼帘,屋内就有一声闷响,屏风碰倒在地。
今日……属实睡觉之大忌。
倒塌的屏风后现出一人,初竹喘着粗气,捂住一边手臂,把泥块扔他身上,伸手点了他的额头,低念道:“苍穹山你去过,应该有印象,去苍穹山找司马俨,告诉他五金阁出事。”
叶衍顿感眉间一股暖流贯通全身,脑子里旋即浮现到达苍穹山的路。他冒出几种不好的想法,又见着初竹力不从心的模样更是担心,问道:“仙师……很危险吗?一个人?”
回应他的是一块晶莹透粉的玉佩,形似桃花,触感冰凉,却被初竹扔给了他。
叶衍朦胧的眼神在看到玉佩时顿时清晰,旋即又恢复如初,脸上惬意的神情多了几分忧愁。
初竹起身往窗边走,道:“那块泥给我守好,缺了半块我拿你补上。我去吸引人,快走。”
叶衍起身拍拍僵硬的腿,把两样东西护在心口,手心尤其紧握五瓣桃,带有复杂情绪扫过那人背影。看着走廊流淌着的血迹只是微微一笑,而后准确无误地走对了所有地板。
地上死的除了一群乱踩地板触发机关的蠢货什么都没有,毕竟是五金阁,一点结界还是有的。
叶衍边下楼边思索,可狼面侍卫为何还要带人离开,待在房里不是更安全?
他收紧手指,停在原地,看向下来的楼梯,忽然从身边的窗户跳了下去。
一落地,便被震得站不稳,脚下一阵阵雷霆轰隆的声,接着一股翻天倒海的震动,似要掀翻地面,可怕之处在于不是一处一处响,而是遍地响遍地震。
叶衍冷峻的眉头终于显得焦急了,难怪阁楼内毫无一人,皆在地底。
过软垫,循着来时的路往外跑,几次三番被震倒跪地,他又咬牙爬起来,手剧烈摇晃中掉下那块五瓣桃。
透红薄雾拂过眼角,携带有梅花的清香,他呆愣不过瞬间,扇了自己一巴掌后拾起放置怀里。
进门时的收押金老爷此刻像没事人一样,依旧持着枪杆躺在斜椅上,尽管烛台一摇一晃快要落下砸到他。
叶衍大气不喘,一眼瞧见台上初竹原先放置的荷包,靠近拿起一看,怒不可遏。
老爷被踹翻在地,连带着摇晃的烛台,蜡油流了满地,烫到了老爷干裂的手掌,仍一声不吭趴在地上寻找自己的烟杆子。
“鬼地方!敢在老子面前玩阴的?!”叶衍匆匆骂几句,转身走了。
老爷仍在摸索烟杆子,后颈那块黑斑愈发加深,嘴里喃喃自语,偷窥符偷窥符偷窥符……
手边飘下一堆灰烬,正是他嘴里的偷窥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