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影愣在原地,额角冒出细密的汗,身后是一片倒塌烟雾四起的残骸,初竹施功的手还停在半空。
为何初竹以美貌名扬,却不曾有名门世家上门提亲。其二便是她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与她的外表相辅相成。
苍穹派的人最能体会到,初竹不善言辞,比说比不过,她就比谁的拳头硬。
沉默中夜半影掏出随身的手帕,擦拭额头的汗,干笑道:“你别这么急躁,对身子不好。”说罢他又正了脸色,“你昨日使了气运功,灵力都快枯竭了,别再使了。”
初竹扭了扭僵硬的手腕,向后看了受惊的叶衍,转身走了,语气无奈。
她淡淡道:“很好笑吧,我自己创的功夫,却因它而耗尽灵力。”
夜半影撇嘴不言,正巧望到边上有条小溪,劝她暂且歇脚。
溪水清澈,汩汩流动,河底嵌着五彩斑斓的石头,映着光斑,叶衍拿手捻起个指甲盖大点的河蟹,轻轻敲着它未坚硬的壳。
“头还疼吗?”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仅是听到,叶衍便能想象到她说这话时的神情。
转头真对上了寒气四溢的双眸,冷光遂深,叶衍自瞧了一眼,又埋头玩弄河蟹,默认头疼。
他今日的情绪很是低落,被河蟹稚嫩的钳子夹了指腹,又痒又生疼。
余光里出现了个白净的瓶子,初竹的声音旋即在耳边响起:“白玉散,治头疼的。”
初竹在旁边干净的石头坐下,把瓶子抛给他,叶衍甩开夹他手指的小河蟹,白瓶子拿在手里端详,紧抿薄唇没有回应。
头一回她说了些话而叶衍没接话,初竹本想甩袖走,可想到当晚叶衍委屈的模样又于心不忍,移开心虚的目光,说道:“前些年我常头疼,是我徒弟配给我的,如今好多了。”
片刻未等到回应,初竹垂眸,无意用脚尖撵脚下围绕的小石子,翻出内里深色湿润的泥。
“长老,”叶衍慢慢转头看向她,双眼如炙,“再抓手心就要流血了。”
初竹忙松开负于背后的手,手心多了几条长红痕,被拆穿了的秘密犹如火烧过她的耳根,红了一大片,娇艳欲滴。
叶衍眼帘轻扇,换成他直勾勾看着初竹的小动作,边收好白瓶子边走向她,轻问道:“长老,我那样,你很介意吗?”
搓着手心的初竹面露不解地望向他,这话是指,她介意他不理人了?
一扯上这些人情世故,无论行事如何利落,也不得不低头苦思相处之道。
初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初竹抿紧唇,奈何叶衍盯着她,根本不能静下心思考,反问道:“那样是哪样?”
叶衍像是猜到她会这样问,不带迟疑便回答她:“你和我说话,我不理你,自己一个人纠结为何我不搭话,甚至……把手当作发泄郁闷的对象,这样你很介意吗?”
心底的小心思被撕开了,初竹正想着应对之策。司马俨以前教过她,遇到类似情况,只需要另找话头。
找什么呢……
“但是,是长老先冷落我的。”
再抬头,初竹眼中映出的是叶衍愁眉的样子,先前的威势不复存在,双眼疲惫不堪。
初竹起身不敢答话,她真怀疑叶衍其实是个姑娘,怕他昨晚没掉的眼泪此刻补上了。
叶衍眼圈倏地就红了,闷声道:“我和长老认识这些日子,不算知己也算半个朋友了,人都说,得一良友乃人生之幸,我把长老当成这良友,长老对待我这半个朋友爱理不理,这就是长老对待朋友的态度吗?我知你与夜半影情深意切,也不至于见了他连朋友都不顾了,难道长老你重色轻友吗?”
好半晌初竹才能反应过来他的话,被前后逻辑惊得又想笑又微愠,长吁一声不知作何言。
叶衍脑子里确实像装着个姑娘的心思,只是当日不曾与他交流,便能臆想出如此“恐怖”的关系。
三番四次救她,能为了什么呢?
初竹感觉到心里建筑的城墙正微微松垮,沙土松松散了满地,留着坚固的硬砖。
属实好笑,但初竹的嘴从来不饶人,专克叶衍这类防线脆弱的人。
“你脑子里住着话本先生吗,每日都能想象这么多新奇的话本。我和夜半影不过是协助调查的关系,被你这么一想,日后还怎样相处?我的朋友,我想理就理,你的说法如此顽固,既把我当良友,先前你不也是没搭理我?”
这一通把叶衍说得梗塞了,瞪着双微红的眼看她,忽然把头埋在她肩窝里。
呼吸喷薄的热气打在初竹颈侧,叶衍明显察觉到初竹的身体僵硬了。
她不可再使灵力,也犹豫要不要推他,却担心他又乱想些别的。
初竹只能愣在原地等他回复好情绪,殊不知叶衍埋在肩窝里如偷了蜜般傻笑,他猜中了初竹的心思,才敢肆无忌惮占着小便宜。
二人不约而同忘记了这件小插曲。
他嘟囔着,沙哑着声音道:“长老,我头好疼,你伸手抱抱我嘛。”
初竹蹙眉,说道:“你别得寸进尺。”
叶衍喃道:“我昨日喝了好多酒,连睡着了梦里都在喝。你说,我是不是要成酒鬼了?”
初竹道:“酒量不好就少喝。”
叶衍:“怪你们的酒太香了。”
初竹:“能起来说话吗?”
“不要,我头疼……”
“我打得你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