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幸得长老照料,病躯日渐痊愈。”苍白的嘴唇抿紧,叶衍躬身向初竹抱拳行礼。
初竹挑眉对视,负手淡道:“方才是我能对付的人,现在是安连庙要你,我没辙了。”
“虽然在这种形势下说这话不太好,但我还是想说,”叶衍淡然笑之,眼光微波柔和,“碰到连你也没辙的人,我应该是死定了,长老,你信我吗?”
众人眼目下,叶衍俯身抱住初竹,宽大的衣袍遮住了二人相依的身影。
喷薄的热气打在初竹耳后,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不会死,我会活得比谁都好。长老你也是。”
再回首,玄衣掠过,已不见眼前人。
初竹猛然回眸,黑衣跟随众白衣离去的场景不断重合,惹得她头疼欲裂。
只见叶衍回头望她,以及华洛在内的一众人,她竟是唤了叶衍的名姓。
“长老……”叶衍喃道。
初竹不顾身后长老们的劝诫,踏出禁制,步步向前,扯下玉佩赠还予叶衍。
交付在他手里时,初竹轻声道:“顾好自己。”
叶衍低眉笑道:“我保证。”
万里苍穹之下,叶衍目送初竹离去,收起了最后一丝缱绻,眼里寒芒四射,寻常人投去鄙夷不屑的目光,唯独华洛笑意冰冷。
一行人随山下走去,华洛好好观察了叶衍一番,眉眼如炬,却透露一股阴邪气息,实在不像一个二十岁少年能拥有的。
华洛摩挲手心,妄图减轻些酸痒感,面不改色说道:“天有异象,不是一柄魂灵能搅出来的,说明另存一柄上古剑。”
叶衍故作疑惑,别过头追问他。
华洛眯起眼,直截了当:“你的剑是上古剑吧,还挺凶。”
叶衍身为嫌犯,若被人揭晓了这等秘事,更是引火上身,自身难保。
想到这里,华洛扭头看去,妄想从叶衍的脸上寻得一丝慌乱,可不仅不见踪影,反倒以笑代之。
很是好奇,被人剖开秘密的叶衍竟还能笑出声,下一刻他便懂了。
叶衍轻声回应道:“你不也是吗,司官大人?”
一柱香前探月眼观局势,对于他的长篇大论不予置理,却一把拉住了要上前逞威风的叶衍,低声道:“初竹不动华洛也不会妄动,二人皆佩上古剑,仙游魂灵以及……天水赤霄。”
天水赤霄,传言为乱战时期一个名为素拓国的小国于一次战败撤兵时获取的剑,此剑以人血喂养,生性残暴诡谲,历代剑主大多暴毙而亡。
祖师爷在一次机缘巧合之下获得此剑,并以此剑赠予徒儿,正是当今华洛。
华洛似乎对他的话一点不惊讶,只是眉头微微抽动,转动手腕的刻着狐狸头的银环,眼神飘忽不定。
若将华洛比作一只狡黠的黑狐狸,那叶衍绝对是一头凶猛的野狼。
不错,是野狼。
华洛暗暗往身旁叶衍看去,双手虽被缚,却四周环顾,神情悠然轻松,好像并不在意自己是否身处窘迫。就像一头误入羊群的狼,即使对面是数以万计的羊,在野性难驯的狼眼中,不过是一顿肥美的大餐。
这与他方才看到的叶衍,判若两人。
一丝灵力的气息未露,他一时无法判断出这究竟是不是那柄上古剑,然赤霄早已躁动不安。
这里下去是弦镇的糖水铺,最有名名那家……
再过去不远是甜阁铺子……
叶衍默想道,而每每转过拐角便能见到他所想的铺子。
他不是什么野性难驯,更不是什么误入羊群的狼。
他只是有些遗憾,原本打算今日做那桃花酥的。这一去又不知多久,再见定是过了桃花期了。
望着初竹离开的背影,不由自主联想到是被抛弃,心里空落落的,什么被带走了一样。
初竹要他顾好自己,出了苍穹山,便是恃强凌弱的世道了。
除了顾好自己,他没闲心去顾好别人。
况且这群臭东西这是要把他押何处去,好不容易从无垢峰脱身,眼见初竹将他从众长老手中救下,这又是遭了哪门子的黑手?
叶衍打心底可怜自己,暗暗发力,想要挣脱这对蝴蝶锁。
众人寻至一家客栈,店小二见阵势浩荡,不属苍穹派又均是仙家着装,搭着条干帕子便上前笑脸相迎。
“今日先在此歇一晚,明日再去风云山。”华洛率先回房,留下一句交众人安排。
叶衍自下山便是一副生人勿近的臭脸,同行的弟子个个暗骂他自恃清高,要不是华洛从未离开他半步,他们早就成群结队揍他了。
现今华洛离开,叶衍今夜注定不好过。
叶衍左右打量这对蝴蝶锁,要是没有中间那条链,就像几只扑棱的蝴蝶耷拉在他手腕。
初竹要是在,这玩意根本奈何不了他。
“你,去睡柴房。”
一只手突然指着他,他顺着看去,一张嚣张跋扈的面孔正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叶衍周围不知何时被弟子围住,人数吃亏。再瞄了眼,他们腰间均佩剑,默默叹口气,实力吃亏。
初竹要是在,他只管横就是。
他想到柴房潮湿霉臭的环境隐隐作呕,微微锁眉,提议道:“能换个地儿吗?”
领头的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倒了一杯水,嚷道:“一个罪犯哪来这么多要求,有睡的就够了!”
一群狗杂种,真想扒开你们的皮。
叶衍面上笑意不减,袖里却握紧了拳,跟着店小二去了柴房。
穿过几道石子路,在灶房的旁边就是叶衍今晚的住处,靠近几步,灶房骂骂咧咧的声音便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