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是个年仅20岁出头的俏寡妇,自从去年丈夫赵墩走后,整个人都没了生气,见谁都没个笑模样。
她拽着两岁大的儿子德彪对魏铭道:“彪子非要找你家老幺玩,我都说了,坤坤不在家不在家,他偏不信。”
赵德彪穿着一双红色的虎头布鞋,整个人也虎头虎脑的,他和魏坤同岁,是一起长起来的小伙伴,还不到三岁的年纪,有时候确实难沟通。
魏铭蹲下去,对他笑了笑:“彪子啊,坤坤现在确实不在,等过年的时候你再来吧,到时候你们可以一起放鞭。”
魏涛应该是跟她们说过啥,孙大娘惊奇道:“小铭你真要把弟弟妹妹全接回来自己养啊!”
魏铭点点头:“是有这个打算的。”
孙大娘还想再打听些细节,被儿媳咳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啥的。
“哦,对了,这是你家昨天豆子磨出来的豆腐,俺娘亲手做的,豆子品质好,三斤豆子出了八斤多豆腐,一天肯定吃不完,吃一点,剩下的冻起来做成冻豆腐,过年都能吃着哩。”
“麻烦大娘了。”魏铭接过那一盖帘水嫩的豆腐后先是腾到自家器具上,然后又去拿刀,要给孙大娘切一块带回去。
孙大娘家最擅做豆腐的是她婆婆赵钱氏,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豆腐西施,村里只她家有一个手摇小磨盘。
特殊年代不好收钱,每次帮村民加工豆腐,大家都会分一些豆腐给她家以作报酬。
孙大娘连忙摆手拒绝:“用不着用不着,你带着两娃也不容易,你们留着吃吧,那些豆渣留给我们,让那些鸡啊鸭啊能吃个零嘴就挺好的,你不知道,靠着乡亲们的这些豆渣,我家每天能拾三颗鸡蛋一颗鸭蛋嘞,不过豆渣不能直接喂鸡,还需要处理……”
李梅又“咳”了一声,止住了婆婆喋喋不休的客套话,用眼神催促她快点进入正题。
魏铭也着急,眼看就晌午了,他还要码字赚钱呢。
“大娘,是不是家里急着用钱啊。”魏铭猜道,作为近邻的赵家也是魏铭家的债主之一。
孙大娘忙摆手:“不不不,钱你不用急着还,大娘就是想跟你念叨点事,你毕竟是在城里读书的高材生嘛,见多识广,也帮大娘出出主意。”
她总算说明了来意:“你说乡亲们每次来俺家磨豆腐都留下一块豆腐酬谢,俺们是天天吃顿顿吃,换着花样各种吃,都快吃吐了,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豆腐上,你说要是每次磨豆腐能给点钱就好了,也不枉我们娘仨儿辛苦一场不是。”
魏铭明白了,孙大娘是想问,这样做合不合政策。
毕竟当年她家老太太吃过这方面的亏,全家都跟着遭殃,让当时已经给赵家生了儿子的孙大娘后悔不已,早知道还不如留在川渝呢,饿极了大不了吃熊猫或者被熊猫吃呗。
就连那口手推磨也是前两年才还回来的,以前是集体所有。
魏铭之前写过一本扑街年代文,虽然成绩一般,倒也了解过一些这个年代的政策。
在改开初期,对于经商的政策并不稳定,时而放松,时而收紧,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非常难以界定,朝令夕改,反复打脸是常有的事。
所以魏铭重生过来后没想着经商发家,而是走文抄致富的道路,等自己大学毕业后经商环境可能才会好一些。
他问:“这件事大娘你问过老支书了吗?”
孙大娘:“老支书他也拿不准,不过他说我们一家仨寡妇确实困难,倒是可以试试有偿做豆腐。”
李梅又道:“不过大队长春来叔说不可以,还警告我娘不要走他老婶的老路。”
赵春来和她们家是本家,他要管钱奶奶叫一声婶子。
虽然“改革开放”的口号已经喊了一年多,但衡州毕竟是燕京门户,越是离燕京近的地方,官员们越是谨慎。
所以南方都已经大干特干了,这边还在静观其变。
赵春来的态度体现了很多北方基层官吏只要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错的心理。
看着婆媳俩渴求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的眼神,魏铭想了想道:
“我只能说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中间可能会有一些波折,但最终结果肯定是要放开的,过去那种日子不会再来了,你们如果真的想把磨豆腐这门生意拾起来,只要头几年别雇人,就不会被揪着不放。”
听到村里学历最高的人这么说,孙大娘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她眉开眼笑道:“不雇人不雇人,我们就是做一些加工,自己忙得过来!”
魏铭点点头,现在只是做加工,等分田到户后,土地种什么可以自己做主了,做加工的豆腐作坊肯定会变成自产自销的模式,这是必然的,毕竟这样赚得多。
等自产自销也不能满足了,就该购买更多原材料,雇佣更多工人了。
赵德彪去屋里转了一圈,果然没找到魏坤,他大失所望,众人哈哈一笑,随后魏铭把他们送出了门。
“对了嫂子,现在几点了啊?”魏铭家没有钟表,但赵家有座钟。
李梅道:“我们出门那会儿十点半了。”
魏铭点点头,现在应该差不多十一点了,为了两个小的回家就有口热乎饭,他现在就要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