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劳方校长,在下不再打扰这就告辞了,学校那边应该是要迟到了。”
“是是,古大少爷一向品学兼优敝人也早有耳闻,不敢继续耽误您的功夫,这便送您出去吧。”
就这样,在方东行的殷切中古月离开了上海女子中学。
“啧啧,这校长哪像个读书人啊,那表情那态度,简直比唱大戏的还丰富!”
车里只有两人时,齐小飞也显得没有那么多拘谨和礼数。
“确实有点意外,不过这世道,能坐到他这个位子,见的人自然也是牛鬼蛇神居多,更别说遇的事肯定比咱们看的戏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一个书生气重的老学究,多半也没法经营好这学校了。”
“这么说也是……但是总觉得没好感,相较之下,咱们校长看起来可正派多了,至少他看到少爷您没有点头哈腰的,哈哈!”
“或许,他是知道我们家有用慈善的名义给这学校送钱,而且,我明明没来过,他却能一眼认出我,估计平日里没少了解古家的情况,在报纸或者什么地方看到我便记下来吧。”
原来,古绝渊这“大汉奸”的名头虽然背地里容易被人唾弃,但是这大上海明面上可是没几个人敢直接得罪的,即使是日本人,也为了他们那“大东亚共荣”而戴着伪善的面具,尤其是影佐,俨然一副和古绝渊哥俩好的做派。
更何况,古家还有帮派的背景,所以街面上,但凡是古家的字号,不仅有警察照着,还有日本人和青帮一起照着,平日里真就很难出什么岔子。
不过,古绝渊这人不喜欢搞这些所谓“市井商贾”,他需要花钱自然有人替他付账。
但是,古家这样的人脉和地位,按古月的说法就是“关系不用很浪费”,于是实际上形成商业链条的古家产业,背后的老板其实都是古月本人。
而古月,虽然算不上有什么经商头脑,但他最厉害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和知人善任。
他对古家产业的管理方针,更多的就是放手让各处掌柜自己看着办,但是他也不会完全甩手,因为有些冲着古家而来的商家还是需要一个能够代表古家的人来镇场子。
再加上古月自己对物资的需求也并没有那么多“骄奢淫逸”,虽然名为“古大少爷”,但他实际上真没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气,尤其是妓院、赌坊和烟馆这三种地方,他不会去也不让古家任何人沾边。
正因为如此,古家经营的产业已经遍布上海,而且涵盖了各行各业,于是聚敛了大量财富。
可是,古绝渊自己对聚敛财富同样没有太大欲望,而古家那些太太小姐们的吃穿用度总归有限。
于是,在古家的财产方面,古月同样有着仅次于古绝渊的话语权,毕竟大部分其实都算是他自己赚的,尤其是在日本人进驻上海之后的这些年里。
既然没人束手束脚,自身也不喜欢骄奢淫逸,古月便索性将大部分钱都直接“撒了出去”。
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各种关系的打点,不然那警局和青帮的人也不会见到古月比见到古绝渊都高兴。
同样,他也没少用自己父亲的名义给日本人送银子以“改善他们日常生活条件”,毕竟,这地界是他们占着,而警局和青帮的人有份这事也绝对不可能瞒住日本人的耳目,自己家就住着一个日本人不是么?
除此之外,古月还把大把钞票都用于了佣人和伙计们的福利,而且把一些浮动的权力给了各个掌柜自己去安排,这当然是收买人心的方式,同时,他也不吝啬让那些掌柜自己也去收买人心。
而这些,依旧没法把古家的银子都花干净,多出来的还是得屯着?其实也不然,因为古月认为“银子放着也浪费”。
这些年里,上海各界大大小小的活动,但凡和慈善有关的都会有古家一份力,而古绝渊是懒得什么事都出面,于是更多时候在报纸上留下影像的还是古月自己。
所以,在上海老百姓的眼里,古绝渊依旧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大汉奸无疑,但是,这并不代表大汉奸不能有一个“菩萨心肠”的儿子,毕竟,他们虽然背地里没少骂古绝渊这个人,却从未拒绝自己从各种方式得到古家的馈赠而继续活下去……
“少爷,您说昨晚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憋在心里一整晚,齐小飞早就想要好好问问,可惜刚刚车里有古月的两个妹妹在,他只能继续忍着。
“国民党或者共产党的人吧,也可能是其他抗日势力,不过看他们的行事果断和临危不乱,应该是训练有素无疑,更可能是那个所谓‘军统’的人吧,因为那装备不简单,不过也没接触过活生生的,不能断定。”
原来古月和齐小飞就是昨晚码头上那群戴面具的人,这也算古月在暗地里组织的一小股抗日力量,虽然没有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却也没少给鬼子下绊子,暗地里消灭一些落单的或者偷袭一些防守薄弱的,古月的方针是持之以恒,但是一定得十拿九稳。
不曾想,昨晚险些掉进了鬼子的陷阱里,不仅是齐小飞心里后怕不已,古月自己也有些懊恼,自己这些人做的事虽然九死一生,但是他始终认为,自己的弟兄们把生命交托给了自己,就必须负责到底,不能轻易折损任何一个人。
“看他们那装备,应该就是‘美制’的吧?确实不得了!那冲锋枪在手,感觉多少小鬼子都可以不虚啊!”
齐小飞的心思倒也单纯,一说到打鬼子的事,那什么后怕都烟消云散了,关注点全在怎么杀起来才能更痛快。
“‘芝加哥打字机’,要弄到也不是太难,不过选择武器的关键不是火力而是适合,我们目前的行动而言,用冲锋枪有害无益。”
“嘿嘿,我也就是一说,能杀鬼子什么枪都是好枪,再不济我齐小飞赤手空拳也能撂倒两个!”
越说越来劲,齐小飞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没人的时候随你吹,但凡有个外人,你敢不低调点有你好看。”
依旧是那四平八稳的语调,要说这是责备更像是告诫,古月的心思齐小飞自然是最明白的,立时消停下来缄默不语安心继续开车了。
没多久,古月回到了自己该去的高等学府,不过第一节课已经迟到了。
“抱歉,老师,我们迟到了。”
讲台上是一个瘦小老头,带着厚厚的眼镜,正在讲着没太多人关心的内容,学生们一个个昏昏欲睡,因为这节课是“日本史”,算是这校园里的“特色课程”,古月的到来反而给课堂带来了一丝丝异样的活力。
“不妨事不妨事,快回位子坐好吧。”
老先生似乎是个与人为善的主,虽然没有方东行那样的“殷切热情”,却也显不出一点严厉。
“老师,学校有规定迟到要在外面罚站的,规矩可不能轻易无视啊。”
一个油头粉面的男生一边大声说着,一边不忘给古月一个挑衅的眼神,但他的举动反而让讲台上的老先生有些不悦的阴霾。
“是是是,规矩不能废,错在我们,罚站是应该的,但是我两实在太想好好听老师您的课了,不知您能不能允许我们站在教室后面边听边受罚呢?”
“嗯,自然可以,那就站过去吧,我们继续上课,不必再耽误大家的时间。”
古月的态度让老先生有些受用,尤其是那句“太想听他的课了”,自然也就直接顺势把处罚的事情给敲定了,那名挑事的男生没有不识趣地继续不依不饶,毕竟老先生已经把事情定性,再继续多事就是“众矢之的”了。
虽然,“大家的时间”未必有多少人在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