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疏没搭理她。
她心里一直琢磨着萧太后刚才说过的话。
原本她以为张贵人那件事,是萧太后安排的,可萧太后却说跟谢渊有关系。
萧太后没必要把谢渊扯下水。
十有八九,这件事是真的。
“哎,你去哪儿啊?”朱宛赖在向云疏的马车里,探头看到外面的方向不是去滂沱医馆,也不是秦府,不免有些纳闷。
向云疏闭目养神:“我去的地方,如果你知道了,会有杀身之祸。你最好的选择是现在就下车回家。”
“什么地方这么厉害?”朱宛听了不但没有害怕,反而兴奋起来,“我必须要去见识一番!”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向云疏神色严肃,“知道先前太皇太后为什么让你滚出去候着吗?”
“太皇太后什么时候让我滚了?她是叫你滚!”
“是啊,但听话滚的人只有你。”
朱宛破防了:“我那是孝顺太皇太后,她疼我!你懂什么!你这么说,我反而就不走了我!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有什么地方,是你向云疏敢去,而我朱宛不敢去的!”
“自己找死,可不要怪我没拦着你。”
向云疏闭上眼,吩咐车夫,“朝保安巷走,快一点。”
车夫应了声,立即加快速度。
朱宛本想问问保安巷是什么地方,但见她闭目沉思,就哼了声,忍住了没有问出口。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幽静,甚至有些偏僻的巷子处。
“小先生,到了。”
朱宛听到这个称呼,便知道这车夫是滂沱山的人。
她立即跳下马车,左右打量:“这里有什么吓人的?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巷子,一座普通的宅子。”
向云疏从她身边走过去,朝不远处的宅子走去。
门口有个健壮的仆役上前来问:“你是谁?这里不见外人!”
“我是影七。”向云疏说。
“影娘子?”仆役显然也听过她的鼎鼎大名,惊讶的打量她一眼,“我可以替你进去传一声,但我家主人几乎从不见外人。”
“谢谢大哥了。”向云疏伸出纤细手指,不但一丝烟火气地递过去一块银子。
仆役也不客气,接过来说:“你们在这里等着。”
朱宛撇嘴:“这种人也需要这样?向云疏,你做事可远没有你看起来那么大气。”
“你懂什么。”
向云疏冷冷说,“成王府娇生惯养的小郡主,身份高贵,一辈子只有被人讨好的份,自然没有机会碰壁。”
朱宛张了张嘴,本想反驳,想了想,又忍住了。
随即她忽然意识到,自从认识向云疏后,她的脾气竟然不知不觉收敛了许多。
很快仆役就出来了:“我家主人请您进去。”
“多谢。”
向云疏走过去。
朱宛也跟过去,却被仆役拦住:“我家主人只见影娘子一人。”
“什么高贵东西,我还不稀罕见呢!”朱宛气恼,转过身去抱着胳膊生闷气。
她是连慈安宫和凤仪宫都可以随便乱闯的人,如今却进不去一个普通小宅子,看着向云疏走进门里的身影,不免受挫。
院子里有袅袅琴音。
琴声凄凉。
向云疏走过去,静静看着面带哀伤的抚琴美人。
铮!
琴弦断了。
美人怔怔的,眼中不自禁流下泪来。
“张贵人,别来无恙。”向云疏开口。
“我不叫张贵人,我叫张娇娇。”张娇娇站起身来,一张芙蓉面梨花带雨,身姿风流,即使打扮寡淡,也别有一番勾人韵味。
连向云疏见了,也要忍不住多看几眼。
“很美,是不是?”张娇娇问她。
向云疏点点头:“美,别有滋味的美。”
张娇娇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你可知道,我这生为了这幅美貌,吃过多少苦头,受过多少委屈?”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我理解你。”向云疏微微侧首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你现在算是新帝的人?他为什么不把你接到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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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导致先帝驾崩的罪人,还是那么不光彩的法子,后半辈子都见不得人,还怎么敢奢望进宫。”张娇娇淡道,“何况他又不喜欢我。”
“他?新帝?”
“他能顺利登基,我很欣慰。”张娇娇痴痴地说。
向云疏皱眉:“你为了帮谢渊登基,所以害死了先帝?谢渊这不是利用你的感情吗?”
“不,他从来没有要求我这么做,是我自己要做!”张娇娇瞪她一眼,“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还敢诋毁他?你出去!”
“抱歉。”
“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张娇娇垂下眼帘,“其实,你别看我这样,我已经三十四岁了。”
“娇娇姑娘天生丽质,看起来只有二十岁。”
“我已经生过两个孩子了哦。”她撩头发,妩媚一笑,连向云疏也被晃了一下眼睛,“影娘子,虽然你美貌非常,远胜于我。但我可以说,对于男人的吸引力,你远不如我。”
“在下自愧不如。”
在这个年头,三十四岁几乎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
但张娇娇却娇媚柔软,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眉眼间风情万种。
“我娘家也算是小有资产,我十四岁就嫁人了,生了个孩子。后来我被人觊觎美貌强行要走,生了第二个孩子。原配嫉恨我,总是折磨我,还偷偷把我卖到了窑子里。我不堪受辱几次逃跑自杀,被他们虐打……”
想起往事,张娇娇语气平静,“是他救了我。我知道他只是路过顺手做了这件事。但那一刻,你能明白他在我眼里的样子吗?”
向云疏想象了下,点头:“能。”
谢渊的容貌本就一流,即便什么都不做站在那儿,就足够吸引人。何况他还从天而降,救了受苦的美人儿。
美人对他倾心,也是人之常情。
张娇娇低声说:“我对他只有景仰和崇拜。我不会奢望别的。”
“后来谢渊把你带进宫了?”
“不,他给我银子,让人送我回家。”张娇娇笑了下,“可笑我家人又把我卖了,卖给了一个买办,买办讨好当官的,把我送给一个大官,大官又把我献给了皇上,成了皇上的女人。直到那时再见到他,我才知道,原来救我的少年,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