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云疏震惊,反复翻看自己的手,除了手背的伤疤,手心相应的地方果然也有一个浅浅的痕迹,如果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当时师父大发雷霆。”顾执安哎了一声,“我跟着师父这么多年,师父一直是个乐呵呵还有点疯疯癫癫的老头儿,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师父发那么大火,连大师兄也不敢说话。”
“师父罚你了?”
“是啊,师父罚了我们所有人。”顾执安笑道,“那时候大雪封山,师父让我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大师兄他们陪着,不过他们可以站着。”
向云疏下意识看向他的腿。
“从那以后就有了腿疾,天冷变天就疼。”顾执安摸了摸膝盖,“你不知道,当时真是把我吓坏了,我以为你这只手会废掉,真恨不得被一枪爆头算了。”
“这不是好好的嘛。”
“师父花了大力气给你治疗呢。除了师父,世上再无人能让你的手恢复得这么好了。”顾执安笑道,“还好你好端端的呢。那次以后,大师兄弄了个琉璃厂,专门让我去制作火器。”
向云疏吃惊:“所以你去琉璃厂,就因为这件事,师父把你撵下山的?”
“哎,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如此。”
“对不起啊,二师兄。”
“傻子,若不是你用手接子弹,我早变成一堆白骨了。”顾执安摸摸她的头,“所以,不要怀疑师兄们对你的关心,我们都是真心想让你好。”
向云疏说:“二师兄,我觉得你和三师姐之间怪怪的。”
“啊这个嘛,哎,别提啦。”顾执安苦笑,“如果不是这几年你在其中调和,你三师姐简直拿我当仇人看。罢了罢了,先不提这个,以后慢慢告诉你。”
既然他不愿意说,向云疏也就不再追问。
一路上,她大多数时间都在认真研究师父留下的手札,累的时候就和二师兄聊天打发时间。
顾执安见多识广,为人风趣,与他聊天是一件增长见识的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在这期间,向云疏已经把滂沱山这几年的事情,以及京都发生的事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到了京都城门那天,顾执安让她换了身装扮。
她喜欢穿绿裙,带着黑纱帷帽,这已经成了影娘子的标志装扮。
“你可不能以影七或者向云疏的身份公开出现了。”顾执安把一个包袱塞给她,自己跳下马车,“现在你再所有人眼里都已经是个死人。忽然出现会吓到很多人。”
“我管他们呢!谢渊想让我消失,我就消失,也太顺着他的意了。”
“你就没想过,以死人的身份回来,可以方便你做许多事吗?”顾执安耐心的劝她,“你就不想知道,皇帝到底为什么要让你死,他和大师兄之间又有什么谋划?”
向云疏沉默下来。
很显然,当初是大师兄告诉皇帝她的险境,而谢渊赶过去救了他,也第一时间就和大师兄会合,对她进行了紧急救治。
否则以她当时的伤势,不可能撑得到滂沱山。
一想到大师兄那么个温柔敦厚的人,也会有不可见人的谋划,向云疏的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向云疏说:“大师兄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滂沱山,为了我们好,我们不该怀疑他。”
“哎呀,干啥呀,你就不想窥探大师兄的秘密?”顾执安戳了戳她,朝她眨巴眼睛,“这么多年看着那么老老实敦厚的人,不想欺负欺负?”
“……想。”
“嘿,这才是我们容门的门主大人嘛,不要学那些人,迂腐无趣的像根木头,亦正亦邪才好玩呢!”
“二师兄。”
“嗯?”
“我现在知道萱儿是跟谁学的了。”
“啊哈,师父说了,性格九分天生,还是传了你的代,你可别想朝我身上推卸责任!快换衣服吧,我等着你。”
他说着就跑开了。
向云疏摇摇头,拉下帘子换衣服。
顾执安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白底红碎花粗布袄裙,发钗手串珠宝全都取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头巾,把乌发拢住,遮住光洁的额头。
换好衣服,她跳下马车,朝不远处看天的顾执安叫:“二师兄!”
顾执安回头看她,眼睛一亮,随即叹气。
“怎么,太丑了?”向云疏低头看自己,扯了扯裙子。
“这么粗糙的衣服,穿着也还是好看,真是没法子。”顾执安拧眉打量着她的脸蛋,在地上抹了把,然后蹭到她脸上,“就是这张脸太招摇,还是脏点好。”
“干嘛啊,脏死了!”
向云疏连忙拿巾子擦擦脸颊上的灰尘,然后摸出一面小菱镜和炭笔,背过身去,在脸上仔细涂抹了会儿。
等她再转过身来的时候,清艳的面孔,已经变得平凡,甚至有些丑陋。
顾执安震惊的看着她:“不是,你谁啊?把我的美人小师妹还给我啊!”
“别闹了二师兄!”
向云疏把东西收好,头巾扎紧,“这都是三师姐教我的,凭你和三师姐的关系,你不知道她会易容术?”
“唉,别提啦!当年她跟我闹翻,主要就因为这该死的易容术,你竟然也跟着学,造孽哟!”
“什么情况?”向云疏好奇问。
“当初我跟她订婚之前,她易容成其他小姑娘的样子来勾引我,结果……”
“你道德败坏了?”
“啥就败坏了,我可是你亲师兄!”顾执安有点无奈,“我就对小姑娘温柔了点,顺手帮了个小忙,她就认定我不是个好人,坚决退婚了。真是要气死我!”
“你到底帮人家啥了?”
“小姑娘说脚崴了,让我背她回家……”
“你背了?”
“你三师姐那易容术真绝了,易容出来的小姑娘比她还美三分……”
“呸!”
向云疏啐他,“你活该!”
顾执安摸了摸脸,干笑:“你三师姐的易容术是把自己往美里打扮,你怎么学反了?”
“要低调!”
“也是。”
师兄妹两个就这么进了城。
完全没人认得出她。
一个穿着粗布裙,容貌略丑的女子,跟在一个风流倜傥的俊美男人身边,除了被当做是男人的婢女,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谁会对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多看一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