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551年,大明嘉靖三十一年北京城,整座城市一片紧张,传言纷纷,陷入了无边的阴云。
去年的庚戌之变,蒙古俺答汗入寇,穿过古北口乘势南下,一路围攻顺义、进逼通州,在密云、三河、昌平等地大肆劫掠了一番攻到了北京城下,京师大震。
时任内阁首辅的严嵩干脆躺平,任由俺达汗率军劫掠,蒙古兵杀人放火,劫掠两百万牲畜和男女及大量财宝扬长而去。这件事情被嘉靖皇帝视作奇耻大辱,下令把忽必烈牌位扔出了帝王㾄,书写“夷狄”两个字时都写得特别小,以示厌恶贬低,可见耿耿于怀。
时间仅隔了一年,这次出的事情没有俺达汗兵临北京大,可是引起的政坛大地震却远远超过了去年。就在三天以前,北京城里出现了一册名叫“忧危竑议”的传单爆出了一系列猛料:
一、蒙古俺达汗南下时,本来是想攻打大同入关,时任大同总兵的仇鸾派遣时义和侯荣带金银贿赂俺达汗,请他不要攻击大同。俺达汗收下了钱以后,还真讲规矩,真的调整了进军路线,避开了大同,改走蓟镇。
二、俺达汗逼进北京时,兵部尚书丁汝夔呈《备边十要》及“退虏长策”十余牍都被严嵩扣压,说“败于边可隐,败于郊不可隐,(虏)饱将自去,惟坚壁为上策”,授意军队不出战,事后却把罪责全推到丁汝夔头上,使他被处斩。
三、当年也是严嵩为了争夺首辅之位,授意仇鸾污陷曾铣,从而致曾铣和夏言于死地,严嵩父子这样祸国殃民的巨奸必遭天谴,不得好死。
这册传单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夜之间遍布北京城中酒楼茶馆、官员衙门和府邸以及军营甚至大街小巷。这些传单似乎突然从天而降,洒和到处都是。虽然只是薄薄几张,有不少居然深深地钉进府门、石墙上,连嘉靖修道的西苑大高玄殿都出现了几十张。
更离奇的是这些传单都是以彩色地三清画像为背景,还时隐时现仙气缭绕,这个年代虽然早就有了彩色绣像,不过那是用丝织成,还没有过纸张背景是彩色的,还是动态图,一时见者大为惊异,以为是神迹。
城中居民中已经传出了上天示警除奸的流言,大街小巷议论纷纷,文化水平不俗的官员则没那么容易忽悠了,嘉靖大发雷霆,下令彻查,在俺达兵临城下之后,北京城又一次戒严,士兵缇骑四出严密搜捕散发传单者,一连几天毫无所获。
无论收缴上来多少传单第二天都会出现更多,偶然有几个目击者说似乎夜里天上出现几个极快的影子飞过,之后传单就四散了开来。朝堂上一样斗得热闹,严嵩一党纷纷组织人手弹劾怀疑的政敌,对手们也纷纷辩解反击,一时对骂地不可开交。
可是到第四天白天,严嵩乘轿子走在大街上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传来一声巨响,半边身子就不翼而飞,死得不能再死了。身边的轿夫护卫大惊失色,一阵大乱,等严世蕃得到消息,惊恐赶来时,又是一声巨响没了半个身体。这两次袭击打掉了严党的主心骨,也使北京城传言四起,说严嵩父子果然遭了天谴,被天雷击死。
就在人们以为事情发酵到了顶点,严党人心惶惶,反对派势力暗中摩拳擦掌,搜集证据准备上疏弹劾把严嵩余党全部一网打尽时,到了晚上,一个更惊人的消息传来。大高玄殿中听到一声巨响,腾起一阵火光烟雾,九天应元雷坛配殿一座宫墙塌陷,威力之大真如天雷,幸好不是嘉靖居所。
这一下真把嘉靖皇帝吓得不轻,惊魂稍定以后,连夜传旨停止了在北京城戒严搜捕,第二天一早,嘉靖就扔下一切事务出宫前往朝天观祈祷去了,三天之后嘉靖回宫,又传出旨意,逮捕仇鸾、时义、侯荣严查罪行。
徐阶等反对势力也纷纷发力,赵文华、鄢懋卿等严党连续落马,只是这些人依附严嵩未久,作恶没有历史上那么深,比如赵文华诬陷张经,夺他王江泾大捷抗倭战功的事情就还没有发生,怎么定罪就不知道了。
至于胡宗宪,是在赵文华死后才结交严世藩攀附上严嵩的,之前只是参与了赵文龙构陷张经一案。而且在历史上即使严嵩倒台被牵连弹劾以后,因为抗倭大功,嘉靖开始还是放了他一马,只免了他的官让他回家去了,没有治罪。是在两年以后,抄罗龙文家时,发现了胡宗宪写给严世藩的一封信,其中竟然夹杂着一道提前拟好的圣旨。擅拟圣旨,这就触及的嘉靖的底线,才把他逮捕下狱,最后病死狱中。
严世藩以善于揣摩嘉靖的意图著称,因此成为严嵩的高参,屡次助严嵩在官场上抢占先机。因为善于把握嘉靖的心思,严嵩权力颠峰时经常让严世藩起草圣旨,胡宗宪一次被弹劾,给信给罗龙文,让他通过严世藩用草拟圣旨的办法解决麻烦,还先写好了底稿,事情暴露了出来当然没有好结果。
虽然草拟的圣旨根本没有生效,可是事情性质是极严重的,论罪下狱在当时是并不冤枉。不过后人视角不同,因为这道草拟的圣旨没有造成任何实际影响,就没有列入评价胡宗宪历史功过的因素里而忽视的。
很快传出消息,仇鸾、时义、侯荣已经供认了构陷曾铣、贿赂俺答汗的详情,诬陷通虏的罪名锁定了,消息传出,北京城里又是满城风雨,市民都喊叹“上天神书示警除奸”果然神异,称散落在京城的传单为“神书”,称这次事件为“神书示警”。
至于赵文华、鄢懋卿等一众严党,还在搜集罪证,明朝的法律程序没有几个月是结不了案的。听到这个消息,知道大局已定,沈飞微微一笑,和完颜萍、杨灵月出城向北而去。
这次“神书示警”的事情当然就是沈飞搞出来的,沈飞带着完颜萍、杨灵月两女进入《侠客行》世界,发现居然是庚戌之变以后的第二年,马上就决定作妖,策划了上述行动。
反正离开世界以后时间会停止,现在财大气粗的沈飞不在乎一次进出的十万成就值,马上回到现代,打印了一大批传单,针对嘉靖道长的喜好,还专门设计了彩色三清动态图作为背景。
经历过《碧血剑》世界的沈飞知道,彩色套印饾版拱花技术是万历末年才发明的,那个世界被崇祯聘用发明者印制新版崇祯宝钞去了,现在是绝对没有彩色图片的,可以增加神秘感。
至于把传单取名“忧危竑议”,这是沈飞的恶搞心态,让万历年间的针对郑贵妃的两次舆论攻击“妖书”案提前近半个世纪上演,也算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沈飞知道仇鸾、时义、侯荣这三个人是死定了,嘉靖皇帝是极痛恨骗取他宠信的人,这个不只一例,历史上仇鸾罪行暴露以后,仇鸾正好病死几天了,嘉靖还是下令把他开棺戮尸,传首九边,查抄家产,父母、妻子、儿子和时义、侯荣都斩首,妾、女儿、孙子分发给功臣家里为奴,处置极其严重。
还有历史上赵文华革职后病死,又被给事中弹劾贪污军饷,查出贪了十四万两,嘉靖还要下令抄家追赃,家属发配充军或为奴,当时的家产不够,就追及子世代赔,一直赔到万历十一年还没有赔完,万历还拒绝了有人的求情,要么赔光,要么子孙死光。
下手这么狠绝,恐怕不只是因为贪污案情本身和万历重视钱财,是嘉靖后来知道赵文华欺骗了他,诬陷张经夺他战功,还让嘉靖冤杀了张经的事情,特别暗中交代过要对赵文华赶尽杀绝。
嘉靖自从大礼议事件取得胜利和官员相当程度撕破脸,是明朝朱元璋和朱棣以后少有的实权极大的皇帝,因此不喜欢官员违背他的意图,这也是严嵩、严世藩父子可以凭写青词获得宠信扳倒夏言的一个原因。
后来连严嵩的对头徐阶也不得不凭写青词站稳脚跟,徐阶通过除掉严世藩取得倒严关键胜利的时候,就是去掉罪名中所有嘉靖授意的部分避免嘉靖不满才成功的。
所以一开始“神书”中提及严嵩授意仇鸾诬陷曾铣,达到致夏言于死地夺取首辅之位时,嘉请没有完全相信这是“上天示警”,因为杀曾铣和夏言是他作的最后决策,就放任了严党在北京戒严搜捕散布传单的人。
可是沈飞也知道嘉靖痴迷道教,确实相当迷信,历史上就是道士蓝道行通过扶乩指责严嵩是奸臣才忌恨严嵩的。所以在沈飞两发反器材狙击步枪子弹杀死了严嵩和严世藩,一发短号反坦克导弹打塌了九天应元雷坛配殿的墙体以后,就完全相信了“神书示警”,赶紧去朝天观祈祷请罪,并且下令查处严党余孽了。
半个月以后,又是一个极惊人的消息传出,在丰州滩(呼和浩特)俺达汗驻牧地,一个从天而降的神雷击中了淹达汗,在巨响火光烟雾中,淹达汗和周围的十几个人都被击得碎尸而死,他的儿子脱脱不在身边,侥幸未死,这个世界的俺达汗,是没有机会再当大明的“顺义王”了。
之后又是一片从天而降的白色蜜蜂成群飞来,连续蛰伤了整整两万多人又飞走了,被蜜蜂蛰伤的人痛痒难忍,倒在地上连续哀号了三天直到奄奄一息,与俺达汗有过节的蒙古左翼察哈尔万户的打来孙大汗趁机率部进攻,与脱脱率领的俺达汗余部引起大战。
十多天后,消息传回到北京城,全城沸腾,纷纷传闻俺达汗破关,一路到京郊烧杀劫掠,罪恶滔天,也和严嵩父子一样遭了天谴,还连累部落,大明有神仙庇佑。嘉靖皇帝听说俺达汗的死法,和击垮九天应元雷坛配殿的墙体的天雷如出一辙时,又喜又惧,又去朝天观祈祷了三天,同时赶紧下令把已经招供的仇鸾定案论死,处置和历史上完全一样,而且马上给曾铣和夏言平反昭雪,赦免了家人,还恩荫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