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的雨来的又快又急,走的也很干脆。不比白云潇洒,挥一挥衣袖什么都不带走,乌云带走了沉重的阴霾,将原本挡在身后的重重阳光归还给这座小镇。
屋檐下的稚童探出脑袋向上看去,似乎对这阳光感到很新奇,更奇怪的是,许多老人也是这般如此,似乎这里面有着某些值得人惊讶的事情。
在道明身份和来意后,镇长亲自接待了三人,并安排了两间厢房让他们收拾。
乌山镇就是一个家族小镇,就这么直直坐落在乌山脚下,约莫有五百户人家,八千多人口。
镇子里的人维持生计的途径有二。一是种茶,二是养蚕缫丝。
乌山镇在晋阳城名气不小,不是因为视人杰地灵,而是因为这两样谋生的手段。
这里的茶叶很不一般,但乌山镇的镇民们千百年来就一直种这一种茶叶,茶叶名为乌山新雨,一年一熟,一两一金。
这里的桑树长的很好,一年中都是绿油油的模样,岁岁如此,所以桑叶特别的质地优厚,常年吃食这种桑叶的丝蚕也因此都生的白白胖胖,有种肉嘟嘟的感觉。而丝蚕吐出来的丝自然是桑蚕丝,颜色呈乳白色,隐隐还泛着一丝淡黄,看着极为柔和,质地也是极好,入手细软,光滑如缎,位列上等丝。
因为独特的地理环境和上等的丝源,所以这里的丝概不外售,而是织成绸缎再贩卖,这给了心灵手巧的农妇们大显身手的机会,几乎每个妇人都会纺织。
新雨茶只有两种,一种是普通茶叶,一两一银。另一种是灵茶,含有一定的灵气,一两一金。
相比之下乌山镇的丝织品的花样更多一些,一共有纱、绫、绸、锦四种。其中纱的质地最轻薄,重量几近于无,透光和透风性极好,一般用作裹窗和包扎伤口用;绫的质地要比纱好很多,颜色纯白且手感轻柔,而且有一定的韧性,很难拉扯断,所以文书传记里多有三尺白绫上吊之说;再说说绸,它的制作工艺就很有难度了,不同于纱和绫,只有纺织经验超过十年的妇人才能开始接触,而绸的质地则是无比顺滑的,让人一摸就爱不释手,最为女子所爱;至于锦,整个镇子里有资格纺织的人绝不超过一手之数,而且这几个纺织的妇人年岁一定很大,纺织经验至少六十年左右。盛名之下无凡物,锦的质地极为不凡,乌山镇产的锦只有一种,那便是素锦,虽然最为普通,不似其他名锦声名躁动,但销量和用途却是最好最广的。
纱一般是按重量来算的,一担百斤,一斤一贯钱,一担十两银子。绫和绸的价格一般是按匹来算的,一匹就是十丈长短,至于宽窄,一般都是四尺半。一匹绫的价格一般在五十两银子上下,一匹绸的价格则是在三两金子左右。至于锦,它的交易与绫绸相比就要小气很多很多,常人以为锦也是用匹来算,那其实是大错特错的,除了那些真正富甲一方的巨商大贾,其他的贵人采购也都是用尺算的,就连用丈算的都是凤毛麟角。因为一尺锦就价值百金,一丈便是千金,一匹就是万金。
坐在厅堂上,大牛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的泥色茶杯饮用,乌青色的茶叶在滚烫的山泉水里尽情舒展身姿,毫不怜惜自己的芳香,将之尽数送与大牛的脾胃,大牛看似无动于衷,实际心里琢磨着,一两一金,那这一杯怎么着也要一两银子吧?
至于酥酥和温蕊,她们两个则是满眼放光的看着镇长,女子爱美,对那受人追捧的纯白绸锦显然没有抵抗力。
镇长年岁不小,约莫有六十好几,说话语气很和善,面色也是拿捏的极好,让人看着很舒服,不过看得出来,对于星辰宗的高徒,他并没有晋阳城里的人那么敬畏,仿佛大牛三人只是普普通通的村民一般。
大牛看了看手里的杯子,回味了一下刚才那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大牛有所动作,酥酥两人都以为他是在提醒她们要说正事了,其实她们误会了,大牛巴不得她们继续缠着镇长问东问西,好让自己将这壶价值一金的新雨茶独吞。
温蕊把小女儿姿态一敛,随后正言道:“乌伯伯,绸锦的事情咱们先放一放,你能和我们说说凶兽的事情吗?”
见几人步入正题,镇长端坐着回道:“一月前从后山上窜下来一只豹崽子,看模样应该是重伤了,村里有人发现后就通知了我,因为山上很少会有凶兽窜出来,更何况是一只兽崽子?”
“可当我过去的时候,那只豹崽子却直接死了,我也没什么办法,就直接让人挖了个坑把尸体埋了。”
“村里经常有人会去山上采药,本来也没什么,可自那天以后,就不断有人再山上失踪,后来派了二十个人上去找,谁成想找人的人也音讯全无。”
“我慌了神,这才向贵宗求救,十二天前也有三位贵宗弟子驰援,可是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再下来,唉。”
温蕊眉头一皱,对着酥酥道:“不可能吧?这任务不才是放在日字堂的?我记得我是第一个拿的呀。”
酥酥一听,同样皱起秀眉道:“我也不知道。”
紧赶慢赶,终于喝完了一壶茶,大牛露出一种舒服的表情,落在酥酥和温蕊眼中就有些怪异了,两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说干嘛呢?严肃点。
大牛尴尬一笑,随后正色道:“确实有三位月字山的师弟曾接过这个任务,也正是因为三人失踪,所以这个任务才会被挂在日字堂。”
温蕊眉头更紧了一些,说道:“奇怪了,当时长老也没有说明呀?看来上山后要去找找他们三人了,希望他们没有遇险。”
镇长这时含笑道:“贵宗弟子修为不凡,我想一定能逢凶化吉,说不定是在山上发现了宝贝,所以才没有下山来。”
这时大牛突然插嘴道:“山上宝贝很多吗?”
“当然。”镇长笃定道,随后笑容敛了那么一瞬,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他连忙看向大牛,发现后者在提着茶壶倒茶,里面的茶水似乎不多了,只倒出了最后半杯。
“姑娘,我听你刚说日字堂,莫非你们是星辰宗的真传弟子?”镇长问道。
温蕊抬起脑袋,骄傲的点了点头。镇长立刻露出一副大喜的表情,随后激动道:“久闻真传弟子威名,没想到今日有缘相见,怠慢了,怠慢了,水三儿!赶紧泡一壶上好的灵茶端上来。”
大牛含笑,不知是否是对那壶灵茶感到满意。
接着镇长把三人大夸特夸,又不着痕迹的打听三人实力,温蕊实诚道蜕凡境八重,酥酥点头道蜕凡境七重。
大牛就直接了,先天三重的气息一露,然后就急急的端起那水三儿端上来的灵茶,先大大的吸上一口香气,然后顾不得烫嘴,赶紧浅唱一口,立刻唇齿飘香,待吞下茶水,喉间生出一种清新的感觉,颇为奇妙。原来刚才喝的是普通的茶,一两一银,亏我那么认真的品,大牛腹诽道。
对于大牛先天境的修为镇长有点惊讶,不过看大牛的表现,以及他那浑厚的堪比先天境六重武者的气息,心里一想,也就解释通了。在他心里,大牛已经被按上了天赋异禀的帽子。
不过大牛今年已经十九岁了,是的,从他走出荒原,已经过了五年,距离二牛在罗云城出事,也过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