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今日弘历主动替齐妃解围,出乎了年世兰意料,想必这贼小子又在憋什么坏了。
“娘娘请留步。”
年世兰正想着弘历的事儿呢,倒是说曹操曹操到。
许是酒后微醺,年世兰依然侧着身撑着额头,只微微挑眉看了弘历。
“四阿哥可是有什么事?”
宫宴之上弘历便时不时暗中关注着年世兰举动,清楚她今夜喝了不少酒,怕是真的有些醉了。
“娘娘,此药香囊是张嬷嬷为弘历所作,甚是提神醒脑,弘历有时挑灯苦读闻此药香囊效果极佳。”
弘历说着便掏出一枚淡青绿色的素简香囊,不似女子香囊那般精巧华丽,倒也雅致清香。
年世兰伸手接过颂芝递来的香囊,拿起在鼻息间轻嗅,是淡淡薄荷松针的味道。
只觉这气味十分熟悉安然,原来弘历身上的淡淡香气便是这气味,她神情温淡将香囊捏在手中。
“四阿哥有心了,只是本宫此刻并不想清醒,酒热身暖,自然好睡,本宫这便要回宫歇下了,四阿哥自便。”
“七夕良辰,月色动人,辜负了倒是可惜。”
清冷月色恍惚了他清隽的侧脸,那微微下垂轻颤修长的睫羽,却分明潋滟着一丝失落,牵的人心头一颤。
年世兰终是直起了身,她轻叹了一口气,语中隐约带了一丝慵懒倦意。
“罢了,既然本宫与四阿哥同路,本宫便下来同四阿哥同行一段吧。”
弘历虽还是低垂着头,但难掩嘴角那一抹上扬的弧度。
年世兰袅袅下轿,抬头便看到弘历抿唇克制着笑意,那得意又狡黠的样子,终于是有了一些少年舒朗的样子。
她含笑轻摇着头,似是无奈又宠溺。
赵喜远离几步跟从着,颂芝随侍年世兰一旁,无关宫人自然屏退了。
今夜虽不是圆月,却有微凉山风徐徐而来,年世兰倒是清醒了几分。
“今日宫宴,四阿哥为何会出言帮齐妃解围啊?”
年世兰倒是单纯一问,虽猜测弘历或许想与三阿哥交好,但想来三阿哥一向憨厚无甚心机,弘历自然不必费心周全的。
“三哥是个率真的人,弘历有意交好,也是当真羡慕三哥的。”
弘历语气一如平常,神情坦荡。
年世兰暗自思忖,三阿哥虽无才干,但的确是个令人羡慕的。
母妃虽不得宠但与皇上却夫妻多年也有情分。
何况身为长子,难免被皇上重视,说起来,父母之爱他皆是圆满的。
弘历身世孤立无依,羡慕亦是人之常情。
“弘历,你身为皇子,父子之情难逾君臣之礼,与其歆羡渴望君王之爱,不如深得君王之倚重。抛不开,离不得。”
可能是月色撩人,也许酒意蒙蒙,更或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总在有意无意地交换心间隐秘。
年世兰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么逾越,就这么随意又随心地说了出来。
“颂芝姑娘,起风了,你可否帮娘娘寻件披风来。”
这七月里的天根本不必备披风,只是颂芝静立一旁听着主子这句惊世骇俗的话,也是心惊肉跳。
她知道四阿哥是故意谴开自己,但眼下两人谈论的事也不是她一介婢女能听的。
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家主子,脚下未有挪动,弘历却是看出她的心思,低声冷沉道:
“无妨。”
颂芝暗暗点头应下赶去拿披风了。
“娘娘,您醉了,不如先坐下歇息片刻。”
年世兰伸手握住弘历伸出的手臂,在他牵引下,在临湖的长廊坐下。
弘历静立一旁,远看着脚下不远处福海浅滩处的芦叶在风中轻摇,暗闪着月光的湖水侵袭着岸堤。
一浪一浪,声声入耳,就如年世兰那轻巧的一句话,在弘历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漾开不化的涟漪。
“娘娘方才之所以如此教导弘历,是否娘娘也是如此,您对皇阿玛,您对皇上......”
那后话的真相对于弘历来说太过震动,想起年世兰或许对皇上并无深情厚爱,他的心却忽上忽下,无法言明那陌生的情绪。
得知年世兰的心中没有皇上,他是窃喜甚至侥幸的。
但想到年世兰要与一个不爱的人过完一生,他又是疼惜的。
弘历心中百转千回,却迟迟未听见年世兰的回复,他转头望向身旁的人。
却发现年世兰早已歪头侧靠着廊柱,睡着了。
弘历已然愣住,他悄声上前,屈膝在年世兰身前蹲下,却是比年世兰还高了一个头。
不知何时,弘历早已高大俊美的男子,平直的肩线,开阔的后背,完全将年世兰娇小的身形笼罩其中。
两人的脸凑得很近,在月色下仿佛还能看到年世兰脸上一片酡红。
弘历只觉喉头发紧,在天光背景下,清晰地看到他喉头微动,线条锋利的侧脸带着成熟男人的刚毅。
弘历微微收紧自己的手,克制着心中想拥她入怀的疯狂念头。
克制如他,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弘历闭上了眼,掩去那暗涌的欲色流光。
他闭目平复了几息,正欲睁开眼,扑面而来一阵强势的馨香气息。
接着便只觉下巴处被陌生的柔软轻轻滑过,那温暖柔软的触感,甚至还带着梨花白的甜醉气息。
年世兰就这样毫无预兆,直挺挺地倒伏在弘历肩头,她下垂的手自然地滑落在自己腰间。
弘历错愕低头看着怀中人,她分明还是紧闭着眼眸,只微张着唇,嘴角噙着淡笑,似是在梦中。
那被年世兰柔软唇瓣滑过的肌肤,却无端逐渐灼热滚烫了起来。
那是一种他从未体悟过的惊慌,连心跳都急速地加快,呼吸也紊乱了起来。
弘历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那手仿佛被施了咒语,不受控制地伸向年世兰肩头。
只是此刻赵喜故意加重了脚步带着颂芝走了过来。
此时弘历的手不但没有放下,却是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他平复了心绪沉声道:
“赵喜你走前面清场。娘娘酒醉该及早回宫,颂芝姑娘将披风兜住娘娘的脸,你随我一道前行太过显眼,还是老规矩,清凉殿后院角门。”
赵喜得令便匆匆前去,而颂芝却微愣着,却依言照做。
她有一种恍惚又真实的感受,这位四皇子似乎同往日不一样了,他冷静安排好所有事情,浑身是一种上位者不容反驳的矜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