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却脸色一滞,心中的猜疑也让她暗自心惊。
“曹贵人失宠已久,上次公主不适已引起皇上关注,但却等不到皇上上门探视,长此以往,她的苦日子岂非又要来了。倒不如冒险一试。本宫自然也会成全她。”
端妃想起温宜那哭红的脸,眉头又涌起一丝怜惜,黯然道:
“欲壑难填,公主怕是要吃苦头了。对了,康禄海还在慎刑司吧?明日让他回来吧。”
吉祥点头应下便转身出去了,明日新换了总管,那赎回康禄海的事也道是顺其自然。
***
“娘娘,外头出事了。”
清凉殿中,周宁海又从外头匆匆进来。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
年世兰问着,合上了手中一本陈旧的内务府记事的册子。
“皇上亲口罢了黄规全总管职务,提拔姜忠敏成了总管。”
周宁海满脸官司的颓败样子,一脸焦急。
“你仔细说来,皇上怎么突然责罚了黄规全?”
年世兰听完周宁海转述,放下了手中记档,拢眉沉思了片刻。
前世黄规全是因为得罪了莞贵人被皇上责罚。
眼下皇上怕是有了旁的计较,故意在敲打自己。
“好了都下去了吧,不过是处置了黄规全,也没什么可慌的。”
年世兰一脸平静,倒是不以为然。
莞贵人复宠因为甄远道上谏,黄规全受罚因为端妃与曹贵人联手。
近几日因自己关注着李金桂的事,倒是不小心折了黄规全。
不过这些都不是要紧的事,不过是受几日冷落罢了。
“娘娘,四阿哥给您送了一盏燕窝雪梨羹。”
颂芝端着霁月阁送来的汤羹进了屋子,带起外头畅快冷意的风,呼呼地吹进了内殿。
“颂芝,外头是不是起风了?”
颂芝正想着如何安慰主子失落的情绪,而年世兰却一脸无事的样子,竟然关注起了外头的天气。
“是呢娘娘,看上去是场大雷雨呢。”
年世兰淡看了一眼那雪梨羹,里头还缀着数朵洁白的杭白菊,巧的是这几样都是清心降火的滋补食材,看来弘历是知道自己正在气头上。
“颂芝,咱们去外头瞧瞧雨吧。”
在大殿廊柱下,下人很快端出了圈椅边几,年世兰一边摇着团扇,时不时地轻舀一口汤羹。
抬眼看着空中偶尔被卷集而来的落花残叶,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眼前中元节在即,过了中秋圣驾回銮,到了十月十四便能见到哥哥了。
虽然自己送了书信警告过哥哥,但有些话还是要当面交待。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隆科多之事闹大,转移皇上视线,自己才能争取时间说服哥哥。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映照在年世兰淡然平和的脸上。
对于皇上今日突如其来的敲打,她似乎丝毫不挂怀,不惊亦不怒,仿佛置身事外般淡定从容。
弘历在远处石台之上,遥遥远望,终于是舒展了眉头牵起一丝淡笑。
想起上次那雷电交加的夜晚,皇上夜半离开了清凉殿,年世兰神情哀怨枯坐一夜的样子。
弘历如今才真的信了年世兰那句醉话,她或许并不求君王的爱意。
仿佛只要年世兰对皇上没有情谊,那自己的感情就不是不伦和羞耻的。
“四殿下,雨势太大了,奴婢护着您回去。”
云岚的声音突兀地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弘历仿佛入魔般的思绪。
弘历转身见婢女站在凉亭外,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撑着的硕大油纸伞,在雨幕狂风中摇摇欲坠。
婢女吃力地撑着伞向弘历倾斜过来,另一手的灯笼没了雨伞的遮蔽,瞬间被大雨浇熄了。
婢女焦急地顾左不顾右,眼看着那伞又将被吹跑。
忽然云岚只觉手中一轻,那伞已被主子稳稳握在手里。
她抬头见两人的手在伞柄之上贴得很近,与自己冰冷湿滑的手不同,主子的手温暖干燥。
她慌忙撤下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掌着那盏熄灭的灯。
尽管浑身湿透,她也只敢低头落于主子身后,静立一旁等着主子抬脚先行。
“跟上。”雨声中传来主子一声低唤,她赶忙上前了半步。
弘历似有不耐,将伞微微朝身后倾斜了一点,又道:
“进来。”
云岚这才意会,主子是让她共乘一柄伞。
此事不合规矩,她想出言推诿,但对上主子那冷然瘆人的眼神又上前了半步。
虽说主子让他共乘一柄伞,但云岚也只敢伸个头罢了。
她一时心神混乱,只敢盯着脚下,一路紧随着主子的步子。
“爷,奴才该死,回来的路上雨势太大耽搁了,爷您没淋着吧?”
赵喜见两人从后院过来,手里拿着披风赶忙迎上去。
“无妨。”
弘历转头将伞递给云岚,很快又撇过脸去,轻咳一声又低声道:
“你先下去换身干爽衣服吧,今晚不必伺候了。”
云岚只呆愣愣地接过伞,又瞥见主子肩头明显的水迹,她应声躬身退下了。
直到回了屋子,打了个冷战,这才稍回神。
低头解衣裳的时候,这才发觉自己浑身湿透。
那素简无甚花纹的轻薄夏衣贴在身上,就连里头小衣上绣的玉兰花样,都瞧得清清楚楚。
她面色一红,连耳根都发烫了起来。
慌忙拿着干净的巾帕沾了热水,仔细擦拭着身体,低头又瞧见那盆中水面之上自己的倒影。
不知怎得脑中又浮起伞柄上那双几乎交叠的手,还有主子那湿透的半片肩头,云岚面上晕染起如云霞般的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