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种种果然皆化成云烟,如荒唐一梦远去了,年世兰又不禁笑了。
“西北虽苦寒,但臣尚康健,娘娘不必挂怀。”
年羹尧看得真切,妹妹对自己十分牵挂,只是那眼神除了欣喜,仿似还透着自己看不明白的悲伤。
“你们兄妹二人感情深厚,日后有的就是机会见面,不过眼下再不落座,这菜都该凉了。”
胤禛端坐上座,见两人互诉衷肠,这场面感人,倒也多了几分劝慰。
三人落座,皇上对年羹尧大肆赞誉了一番,哥哥虽有些傲然得意,但好在没有太过骄狂,年世兰安心了不少,想必哥哥多少还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才有心思用饭。
“臣面前这道燕窝鸭子好似不错,那就......有劳苏公公......”
年世兰闻听年羹尧朗声说来,浑身气势逼人,那傲慢娇狂的样子,当真与前世一般无二。
胤禛面色瞬间沉凝,抬眸间锐利阴沉的视线直逼年羹尧,更让年世兰心头一慌。
今生不同前世,前世此时年羹尧被告发贪腐的事还在事后,而今生年羹尧贪腐一事已经被手下告发,此刻哪怕皇上当场拿出奏折发作,那年羹尧恐怕都出不了宫门了。
“哥哥在西北多年,怎得不但忘记了皇宫规矩,竟然还在皇上面前失礼?当真是放肆了。”
年世兰来不及想再多,将那筷子放下,神情肃然,眸光漠然,再没有方才那动容关心的样子了。
年羹尧斜靠着椅背,在对上年世兰的眸光时,他眨巴了下眼,却是未曾顾得上瞧一眼上座的皇上,起身又慌忙朝年世兰跪下,不禁低声道:
“娘娘教训的是,是臣疏忽了皇宫的规矩,臣在西北多年一时大意,望皇上娘娘宽恕。”
年世兰依旧端坐着,生生受了这一跪,她的脸色这才缓和了几分,她又将视线又看向了皇上,起身亦走到了年羹尧身旁跪下,俯首正色朗声道:
“皇上,臣妾兄长无礼,触犯宫规,冒犯皇上,请皇上赐罪。”
年羹尧这下仿佛才体悟到了妹妹的谨慎和维护,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从前骄横灵动的妹妹为何变得如此小心慎重。
“你们兄妹俩快起来,一家子吃饭,动则站起来跪下告罪,又有什么趣儿。”
华妃此言称两人是兄妹,称自己倒是皇上,虽说君臣之礼不可不守,只是自己的女人却同旁人一道向自己请罪,这总有些别扭和不是滋味。
既然华妃为维护年羹尧论兄妹之情,那自己降些身份称为一家子,也无不可。
两人谢恩又回到了座位上,年羹尧较之方才,愈发恭顺守礼,皇上这下心情仿佛好了不少。
“这道炙羊肉,朕素日里甚爱,你尝尝,苏培盛,给年大将军布菜。”
年世兰同年羹尧同时一惊,年羹尧不再起身,却依然端坐着拱了拱手行礼。
前世皇上因为哥哥点名要苏培盛布菜,气得直接亲手用筷子夹出来那鸭子肉。
年世兰反复看着皇上神情,当真是半点不悦都没有,她更是不可置信,为何如今皇上又让苏培盛亲自伺候夹菜?
这到底是恩赏,还是另一手的捧杀?这饭倒是与前世一般吃的心惊胆战,食不知味。
皇上此时同年羹尧又说起了眼下战事,想到年羹尧很快要举荐自己的儿子清剿残余势力以求军功,年世兰起身适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身为妃嫔不得干政,请求离席回宫。
皇上会意,又想起兄妹许久不联系,定有许多体己话要谈,便特特赐了恩典,让年羹尧送华妃回宫。
如今北风不止,寒鸦啼叫着,年世兰抬眸见乌鸦阵阵,在空旷的殿前不断盘阵飞腾,心头暗自赞许弘历这小子的聪明劲儿倒是给自己帮了大忙。
虽说皇上允许哥哥送自己回宫,是刻意给兄妹两人叙旧,但哥哥毕竟不方便入后宫。
且接下来两人的谈话内容过于骇人听闻,万万不可透露一字半句。
她身边跟随的贴身奴才自然都是知根知底的,但这满宫里皇上的眼线繁多,连弘历都有法子豢养听奴,更何况皇上还有粘杆处的血滴子这些专门人士。
为干扰那些监听探察的暗卫,弘历便想了用腐肉引诱寒鸦聚集的法子,加上北风四起,两人的谈话才能确保不会被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