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对圣人有抚育之恩的杭太妃,早在符羡即位的前一年,就撒手人寰了。
旁人窃窃私语,若不是贞女史年已超了按例放出宫的岁数,凭符羡对她的关照,就是找个有爵位的,把她接出去养老,再给她封个诰命,都不足为奇。
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与液体砸在青石阶的嘀嗒声,打断了杭含真的回忆。
窸窸窣窣几声衣料摩挲的声音过后,四周突然安静得太不寻常。
杭含真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她当年为符羡亲手炖羹汤的时候,把袖子挽到肘节,提起菜刀,与案板上的老鸭子互诉一场长痛不如短痛的衷肠……
昔日种种与此刻萦绕在鼻尖不去的腥味,极为相似。
这是条笔直的走道,尽头就是尚寝局的轮廓。所以,她可以断定,身后跟着她的,不是什么金枝玉贵。
“吱呀——”
杭含真推开后门,她踮起脚,踩着自己的影子。月光恰时打进来,洒下一片破碎的斑斓,像是试探。
她貌似确认了一遍周遭附近,没有其余动静后,就要合上门闩。
一具高大的身形突然从她身侧掠过,单手将抵抗吃力的杭含真,压在了冰凉红砖块砌成的墙面上!
血腥味似乎更浓郁了。
比硌人的墙更冰冷的,是一柄横在她脖颈处的短刀。
沉稳的男声响起:“噤声。”
杭含真保持着平稳的呼吸频率,细碎的声响被她从喉咙里囫囵咽下去,只有轻颤的睫毛让她看起来似乎正在不安。
她夜视能力一向不错,只是此人的下半张脸蒙得严严实实。借着月光,只能看见他黑色的内衬领口沾着深色的泅痕。
“都仔细点搜,那身穿黑衣,携带匕首的贼人就是往这边跑的,他受了伤,跑不远,没准就藏这附近!”
……是禁军的声音。
察觉到杭含真的分心,男人突然紧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提到半空中!
直到杭含真憋得受不了,朝他身上那件并不合身的太监服上蹬出好几个灰脚印,男人才松懈了力道。
许是不想被认出来,他压低声线,这回听上去倒像个阴柔的内宦了:“暮钟响停很久了,还敢在宫内遛弯,就不担心挨罚,赶明儿吃残羹冷炙吗?”
杭含真低头,能看见骨节分明的一双手上,分布着针刺与刀划的旧伤。
他目的不明,还有黑色的内衬与匕首。即使不是贼人,也一样可疑。
但她同样清楚,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这是男人给她活命的一次机会。
杭含真捧起被褥到男人眼前,只说:“我奉了命令……却睡过了,今日不去取回来,更要受罚。”
“是吗?”男人语焉不明,指尖即将碰到锦被前,杭含真却及时撤回了手。
杭含真瞪视,倒比刚刚性命攸关时表情更生动些:“这是要呈给圣人的东西,你手上全是灰尘,还是不碰为好。”
男人压着眉头,“……倒是个热血忠心的。既然这样,”他捏紧了杭含真的肩膀,就往门外一推!
“你应该清楚要说什么。”
杭含真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踉跄了几步,恰好撞上了巡逻到此处的禁卫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