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唯一的突破口,杭含真想过任何人来盘问她昨夜遇见贼人的事,她甚至已做好了去尚方司的心里建设。
只是她没意料,身为九五之尊的符羡竟会亲自跑一趟。
约莫辰时刚过,外头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请安声,直到门口被阴影笼罩,直到身边的宫人们都纷纷跪下。
她停顿了一会,门口的人也好脾气地没有动。
从符羡即位后,杭含真就一直与他避而不见,他们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过往的十年里,他们在蒙蒙钟声中,踉跄地并肩持一盏灯,赏过一汪如镜的太液池、银白的圆月。回首的那一瞬间,杭含真能从彼时还年少的符羡眼里,看见摇摇晃晃的浮世倒影。
可她过惯了安逸的日子,忘了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并水作刀的。
杭含真垂下眉眼,朝那身躯挺拔端正的帝王行礼。
符羡大步走到她面前,将她扶起来的动作小心翼翼,像是对待一件得来不易的珍宝。他嗓音干净清澈,与杭含真记忆里的样子,都没有分别。
“阿真,你受苦了。”
杭含真微微抬起一点头,其他宫人早已被各种借口支开,她在符羡那炽热的眼神里,淡定地抽回了手:“圣人,这于礼不合。”
符羡似乎有些不满意这个称呼,他轻轻触碰了一下杭含真脖子上的淤青,“等朕抓到那敢伤你的人,必将他大刑伺候。”
杭含真问:“圣人下朝后就来尚寝局,就是为了给婢妾一个交代吗?”
符羡沉吟许久,缓缓道:“阿真,来朕的身边吧。朕将你调到紫宸殿做御侍,朕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了。”
从二品的天子御侍,对任何一个宫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殊荣。
可杭含真的反应却不如符羡预想的那样高兴,甚至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清都。”
她长叹,喊他的字。
符羡还没有来得及应一声,就被杭含真骤然冰冷的话刺了个透心凉:“你还记得,是谁下的旨,让我从太妃,沦落到做这个司寝女史的吗?是不是我之前对你疏于照顾,两个月而已,你非但学会了自欺欺人,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涕零?”
杭含真的目光里,盛着太多符羡看不懂的东西。
他张了张口,想说不是的,帝王一诺重于千金,可是为了阿真,他愿意发誓自她以后,后宫再也不纳新人。
每次走进后宫,他看着王美人,那个与阿真嗓音相似、容貌形似的妾妃。总会想,百年以后,若能立他与阿真的血脉为储,该多好。
可是如果真的为她加封太妃,那么他们此生,岂不是一丁点可能都没有了?
说到底,他只是不甘心与阿真的关系,仅限于养母与养子。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呢?
符羡也说不出来。
但是他很清楚一点——再放任阿真待在这里,是不安全的。
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即使不被阿真理解,也要将她调到他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