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青骨惊闻素月此言,又见席玉表情心虚,便知这席玉干了缺德事。
想素月对这狐狸向来欣赏,赤诚之心从无遮掩,在蓬莱有难时,更是毫不犹豫挺身而出,救其于水火之中。
为此,甘冒性命之危,与她联手对抗羌烙那魔王,最后遭受地煞阵反噬,而身受重伤。
她待狐狸这般深情厚谊,能被气成这样,足见这狐狸所做之事有多不厚道。
伏青骨朝席玉投去一个‘不是东西’的眼神,对素月问道:“自见面后还没来得及问,你伤势如何了?”
席玉闻言,越发心虚。
他救下素月,替她疗伤,方知她在蓬莱所受之伤,并未好全。
按说,本该好生静养,却因此次魔族入侵,不得已动用了灵力,致使伤情加重。
方才二人来得迟,便是因疗伤耽搁了。
“已无大碍。”提及伤势,素月神色平常,并无责怪。
受伤是她自己技不如人,跟席玉无关,何况这两日他为自己疗伤,耗费了不少灵力,在此事上无可指摘。
她不悦的,是他的隐瞒和利用,何况事关千仞山安危,他应当直言。
即便另有谋划,也并非无商量之余地,他如此专断独行,不过是因为,对她和剑阁不够信任罢了。
这让她有些灰心。
不过见伏青骨也被他坑了,她又奇异地觉得没那么气恼了。
此时,也不过是撒撒小性,出出气罢了。
席玉望着素月,心头百般不是滋味。你坑我,我坑你,互不亏欠,是他的处世之道。
遇上这么个纯直的,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对待了。
伏青骨见素月这般,不由得感慨,不争气啊不争气,这会儿就该趁此机会,拿捏这死狐狸才是。
可见席玉自责无措的蠢样,又觉这般境界实在高明。遇到这么个实心实意之人,饶他席玉满身心眼子,也翻不出花儿来。
这便是一物降一物。
凌霄与夙重已入内殿,素月见夙重在殿内张望,便对二人道:“二位里面请吧。”
伏青骨抢走前头,留素月与席玉说话。
席玉沉默良久,才对素月说道:“对不住,此事我不该利用你。”
素月脚步一顿,随即接受了他的道歉,“嗯。”声音柔和下来,“走吧。”
席玉对上她清澈干净的目光,脑子里冒出一句话:真心不该被愚弄和辜负。
他不由得叹气,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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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殿,众人入座,楚泽与白藏领着几名弟子,奉上茶水和点心。
布置妥当后,二人领着弟子退下,并屏退殿内外闲杂人等,以免有人打扰、偷听几人谈话。
过后,白藏请白虺与云述,前往自己住处歇息。
楚泽则领着一队弟子,在苍梧殿外看守,以免有人乱闯。
殿内,凌霄上座,夙重、素月兄妹与伏青骨、席玉叔侄,对坐其左右。
凌霄打量伏青骨与席玉半晌,对二人问道:“你们是何时得知,魔族妖人要对我千仞山图谋不轨的?”
伏青骨看了席玉一眼,答道:“我是在并州剿匪的路上,自偷天洞盗匪之口供中得知,所以前来向你们报信。”
“那紫霄雷府十二掌罚使,又是怎么回事?”
“他们是为追捕我而来。”
“你大可找人给我送信,又何必亲自前来?”凌霄一针见血地问。
“……”
凌霄见她这副模样,便知她是有意将人引至剑阁的。
找她索赔可真不冤枉!就该赔死她!
伏青骨看向夙重,说道:“夙重剑尊曾承诺我,只要我有需要,可随时找剑阁帮忙。”
凌霄倏地看向夙重。
夙重没有否认,“这话是我说的。”
凌霄恨铁不成钢,随后看向席玉,“那你呢?”
席玉看向素月,清了清嗓,说道:“在贵派邀请各派前来参加试剑大会过后不久,我就收到他们要对剑阁动手的消息,只是不知其具体计划与布置。”
所以才会出现白虺的意外。
毕竟他只是狐狸,不是未卜先知、算无遗策的狐仙。
剑阁每隔三年的试剑大会,都会在择定日期后,提前三个月告知各派,然后提前一个月递送请帖。
也就是说,席玉至少在一个月之前,便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有人会借试剑大会,混入剑阁作乱。
这期间,夙重去过药王谷,素月去过蓬莱,可这混账居然什么都没说!
凌霄看向素月,素月却只是微微叹气。
她怎么就看上这么个缺德玩意儿?亏他先前还鼓动她,让她主动求取,眼下肠子都快悔青了。
这桩婚事,他不同意!
伏青骨知道席玉早就清楚内情,却没想到这么早。看来他不该叫狐狸,应该叫鳖,嘴又紧,又能憋。
夙重不解,“你先前既不肯告知,又为何会忽然现身相助?”
“因为席玉本意在于警醒,并不想剑阁落得和蓬莱一样的下场。”
“警醒?既为警醒,提前告知,让我们及时防范,避免造成损伤,岂不不更好?”
“因为只有直面生死,遭受威胁,承受痛苦,才能使人认清现实,吸取教训,从而下定决心。”席玉眼中阴影浮动,犹如斑驳的伤痕。
众人皆是一默。
素月望着席玉,心头刺痛。
他和蓬莱,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四位仙长,而自己也将永远受缚于山海阵。
这样的教训,足以成为每个蓬莱人,乃至当日经历此事的所有人,终身之梦魇。
不可谓不深刻,不可谓不残酷。
伏青骨想起山海祭那夜的惨状,和蓬莱阁上传来那声失控的哭喊,一颗心亦是起起伏伏,难以平静。
她几乎在瞬间,理解了席玉之做法。
仙门各派,粉饰太平、装聋作哑,已经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