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的尸首,被仵作抬进了衙门,那把凶器插在他胸口,散发着缕缕黑气。
小天魔眼珠子在那杀猪刀上直打转,却在察觉头顶花鬘的威胁,及时打住了念头,然后叹了口气。
魔生,苦啊。
伏青骨也注意到了那把刀,长年浸血的利器,煞气皆十分深重,何况这刀不仅杀猪,还杀过人。
这朱三绝非良善之辈,带刀来衙门与那老人争田,应是动了恶念。
她之所以让老人离开,便是希望他避开此劫,谁知这朱三竟因与其吵嘴,歹意徒生,想跟上去将其赶尽杀绝。
今日,即便小魔星不出手,哦,出脚,她那道护身符也会让其自食恶果,只是没想到,小魔星先一步让他遭了报应。
伏青骨盯着小魔星圆圆的头顶,伸手摸了摸,心想:或许她是可以改变的。
小魔星察觉头上传来温和的触感,抬头惊讶地看着伏青骨,伏青骨表情依旧是那个表情,眼神中却透出一丝赞赏。
她心头顿时涌起一股十分怪异的感觉。
“道长,是您?”看门的衙役认出伏青骨,立即上前,跟见了救星似的,拱手摇道:“道长,您快收了神通吧,这衙门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伏青骨望着满衙百姓,扬眉装傻,“这与我又有何相干?”
“那日自从您走后,知府大人就疯魔了,不仅将知县大人打了,还将其治罪,罚他站笼受辱,全然变了一个人。”衙役捂嘴低声道:“他还时常自称厨子,下厨做饭,那饭的味道,竟当真跟我们那厨子做的一模一样。”
白虺问道:“好吃吗?”
“好吃,这厨子的手艺那可真是一绝……”衙役忽然一僵,回头看着身旁突然出现的一张脸,吓得后退,“你、你是?”
他打量白虺,这模样可不像凡人。
白虺站在伏青骨身后,抬起下巴对衙役说道:“我是她的道侣。”
“哦。”衙役不管什么道侣不道侣,随意敷衍了一句后,对伏青骨道:“道长可救救咱们知县吧,再站下去,会出人命的。”
白虺面露不满。
伏青骨给了他一拐子,让他别乱说话,然后牵起小魔星,对衙役道:“你带我们去瞧瞧吧。”
“哎,好!”衙役连忙将伏青骨请入衙门。
白虺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跟上伏青骨的脚步。
衙门里的人更多,衙役一边驱赶人,一边对伏青骨说道:“您看看这些人,都是这知府大人发言,说要开公堂给百姓们伸冤给引来的,这几日都快将咱们衙门的门槛给踏平了。”
伏青骨好奇,“他亲自断案?”
“啊,不过请了一个军师。”衙役歪头过来低声问道:“您猜是谁?”
伏青骨略一思索,“厨子?”
衙役一脸‘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的表情,伏青骨回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几人经过站笼,衙役朝公堂那边看了一眼,然后上前对笼子里站得两腿打颤、蓬头垢面、双目无神的知县嘀咕了几句。
知县死气沉沉的眼珠子一转,看向伏青骨,然后也不知跟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晃着笼子,对伏青骨‘嗬嗬’叫了几声,好半天才憋出几句咒骂。
“妖道!我知道一定是你搞的鬼!你以妖术谋害本官,扰乱衙门,本官要治你的罪,让你不得好死……唔!”
衙役赶紧捂住他的嘴,冲伏青骨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小声跟知县道:“大人,道长可是来救你的。”
然后凑到知县耳边,又是一阵嘀咕。
妖道也是他叫的?听到知县叫骂,白虺抬手想教训,却被伏青骨按下,“别搭理。”
“也是,懒得脏本大爷的手。”他顺势在伏青骨手上捏了一把,喜滋滋。
小黄翻眼皮,它跟着这白家二蠢,迟早长针眼。
知县和衙役嘀咕一阵后,脸色一变,双腿一软,想跪却跪不下,只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伏青骨哭求,“道长,我知道错了,往后我定当做个爱民如子,为民请命的好官,还请道长救救我。”
周围的百姓见状,又纷纷朝他吐唾沫。
“狗官,狗叫什么!”
“这会儿知道号丧了,这笼子不是你做的么?”
也有人心软,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也干过好事,中秋节长街砍人案,不就是他断的吗,还替那被凶手残杀的一家人伸冤。”
“那也都不是他的功劳啊。”
说着说着,百姓们还吵起来了,这一吵就惊动了公堂上的知府,连忙命人来查看。
前来查看的是县丞,一见引起骚动的是伏青骨,连忙快步上前,亲自拜接,“道长,您总算来了。”
伏青骨有些惊讶,“你知道我要来?”
“知县大人虽有过,却罪不至死,道长乃修道之人,不会轻易闹出人命,折损自身阴德,何况若是真想要我们知县大人的命,又何必这般费神,想必只是给他一个教训以为警戒,因此我猜道长必定还会回来。”
“你倒是个明白人,却为何不劝你家大人做个明白官?”
“都是身不由己啊。”
“你们都身不由己,这些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县丞面露愧色,“还请道长给我们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伏青骨未置可否。
县丞请她与白虺至堂前,堂上正坐着清减不少的知府,知府不远处站着萎靡不振的厨子,堂下是衙役、仵作还有新鲜的死朱三。
显然是正要审理朱三的案子。
县丞入内,悄声对知府禀告道:“知府大人,道长到了。”
知府一见伏青骨,顿时有些心虚,他回头看了厨子一眼,厨子不明就里地打了个哈欠。
自从换到这厨子体内后,早起贪黑,又是做菜、又是审案子,人都快熬干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自己的壳里,什么时候才能离了这个倒霉的地方回州府去?
知府见伏青骨站在堂外,并没有入内的意思,便硬着头皮继续审案。
待衙役和仵作上禀案情后,他强作镇定地断道:“既然是自己摔倒将自己刺死,那就不和别人相干,通知其家人来将其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