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现身,朝堂之上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众朝臣目露震惊之色,面面相觑。
皇上今年四十七岁,虽近知命之年,龙体却是一向康健,极少有传唤御医的时候。
没想到不过短短四个月未见,皇上突然就变成了耄耋之年、行将就木的老者,瘦得皮包着骨,头发胡子竟是全都白了!
若非那一身龙袍,谁都不敢相信,此人竟然是皇上。
四个体形健壮的太监抬着御座,小心翼翼将皇上抬到丹陛之上。
众朝臣纷纷跪了下去,山呼万岁。
皇上一动不动躺在龙椅上,微微睁开眼睛,目光从傅恪和瀛王脸上一扫而过,有气无力道:“众聊平身。”
“谢皇上。”
一片衣袂簌簌声响,所有人都起身而立。
傅恪和瀛王一拂袍袖,上前一步正要率领众朝臣向皇上拜年,皇上已经笑呵呵地摆了摆手,“罢了,今年,就不用讲那些吉祥话了。”
反正吉不吉祥的,大家伙儿又都不瞎。
“朕精神不济,坐不了多少时辰。稍后还要祭祖、赐宴……”
皇上说一句喘一会儿,没几句话就朝身边的赵庸示意,“赵庸,宣旨。”
赵庸恭恭敬敬弯身一礼,将拢在袖里的圣旨拿出来,展开,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始宣旨,阶下就有个五品小御史高高捧着一本奏折出了列。
“启奏皇上,臣,有本要奏。”
皇上尚未说话,瀛王已经回身,皱着眉头不悦道:“放肆,归列!”
那小御史置若罔闻,大声呼道:“微臣要弹劾内阁大学士傅恪,与瀛王勾结,以巫蛊之案构陷太子周宸;”
“弹劾傅恪贪妄怠渎,为给瀛王积累政绩民望,私压彭、禹两州水患灾情,无视两州府官屡次上奏请求赈灾,以致两州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引发民乱;”
“弹劾傅恪教女无方,重孝生子,不思悔悟,反联合承恩伯袁诤下毒谋害发妻……”
傅恪越听心里越慌:不对!
他们昨日的确商议好,今日由程御史上奏弹劾他和瀛王殿下。
但是弹劾内容都是经过他们反复商议,只是一些看似严重、实则情有可原的小事。
那些草拟的条陈,他还看过,并亲自做了筛选和修改。
目的在于激怒皇上。
只要双方在朝堂上吵起来,皇上必定按捺不住怒火中烧。
如今皇上中毒已深、气血两虚,这一气,必会当场毙命!
皇上一死,二皇子监国已久,继皇帝位那是“秉承大行皇帝遗志”、“众望所归”,接下来的一切都将是顺理成章。
这位程御史,也一直都是他们的人,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但是今日御史弹劾之事,桩桩件件都狠狠咬在傅恪和瀛王的命脉上,动辄伤筋动骨、抄家灭族!
此人,到底怎么回事?!
傅恪不顾一切跪了下去,大声呼道:“皇上,老臣冤枉!老臣对皇上的忠心,天地日月可鉴!”
瀛王也跪了下去,“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到底有没有构陷太子哥哥,父皇当比儿臣更清楚。”
为什么更清楚?
因为皇上自己才是当事人!
此言一出,相当于一棍子捅在了皇上最疼处。
皇上一听,一股怒火顿时冲天而起,差点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脸色瞬间涨得发紫,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就要跳起来跑过去一脚踹死这个不孝子!
赵庸连忙伸出手,借着袖子遮挡,使劲摁在皇上肩头。
还好皇上力气还没恢复,要不然他还真摁不住。
然而那程御史还没完。
一口气罗列傅恪十二条罪状,几乎每条罪状都与瀛王有关,条条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
最后,那御史将奏折高高举过头顶,用力磕下头去,“臣,句句属实,绝无半句妄言。臣,愿以死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