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云轩用手指擦了擦卿言嘴角的酒渍。
无论何时,云轩总是这般泰山崩于前而不乱的矜贵模样,永远沉稳持重端坐高台,卿言狠狠地磨了磨牙,真想亲手把这谪仙般的外表给撕了,让他染一染人间烟火,可一时又没有办法,所以这壶醉花阴一下子就被卿言嚯嚯得见底了。
“小二,再来一壶,不两壶。”卿言忿忿的咬着牙吩咐。
可云轩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宠溺的笑笑,对想进来送酒又犹豫不决的伙计点了点头。
两壶醉花阴摆上了桌,卿言倒是不客气,一个人喝了个底朝天。
醉花阴十两银子一壶,二人一下子就要了四壶,伙计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两位财神爷,于是又建议道:“小娘子,后场的点曲听音开始了,您要不要定个包房?”
“好玩吗?”卿言挑眉问。
“不好玩算我的。”伙计保证道。
“好。”卿言拉着云轩就跟伙计走了。
“娇娇,已经子时了,该回去了。”云轩将卿言拉了回来。
“不回去可以吗?”卿言眨着眼睛闪着长长的睫羽,仰着头恳求地看着云轩。
这般无辜可怜又娇俏的模样,云轩很快就心软了,他叹了口气,搂着卿言的肩膀:“下不为例。”
“好。”卿言扬着笑,由伙计领着去了后院的包房。
到了后场卿言才发现,原来所谓的点曲听音,端的是春晖艳那套花楼的玩法,只不过尺度更大花样更多,舞姬和歌女质量更高,不仅有男伶还有花娘。
卿言想起此前春晖艳给她送来的流云和惜花,虽然是利用,不过这人确实是养眼,春晖艳的男伶如此,不知道花娘会不会更养眼?卿言眼珠转了转,低声对伙计吩咐了几句,伙计瞪大眼睛看着卿言,卿言连连点头,伙计才一脸震惊的下去了。
卿言扫视了一眼,这间包房以素心兰为主题,倒是装饰得淡泊高洁,看来伙计还是挺有眼力,迎合了云轩的品味。
一名怀抱琵琶的歌姬边弹边唱入了包房,一身淡雅的青莲香,随着曲调若隐若现萦绕在众人的感官周围,沁人心脾。
“香愈淡处偏成蜜,色到真时欲化云。”虽是咏兰花的诗,可卿言觉得用在此时也是恰到好处的。
“娇娇原来喜欢这款。”云轩轻轻地笑,随手给卿言斟满一杯醉花阴。
卿言一口喝掉,转着酒杯问:“那,云轩喜欢哪款?”
“娇娇真是健忘,我说过,我只喜欢娇娇这款。”云轩说着,取了边台上的琴,和着琵琶的曲调弹了起来。
云轩这大齐第一才子的名头自然不是虚名,他的琴艺堪称一绝,卿言想起刚刚成婚时,在博览斋待的那十五日,云轩让她结结实实地见识了什么叫举世无双的才情。
歌姬也是有眼力的,想想刚刚伙计给她的暗示,看到这个贵公子时原以为是自己赚了,可看着这郎才女貌,终觉自己多余,于是,琵琶曲调渐渐暗下来。
卿言走过去,向歌姬伸出手:“姑娘,琵琶可否借我一用。”
歌姬淡淡一笑,举止得体的递上琵琶,然后退了出去。
“云轩可还记不记得,豆蔻那年,因为我的琵琶压不住你的瑶琴,我被教养嬷嬷罚了整整一个月。”卿言挥动手指在琵琶上扫了个弦。
“那日你弹的是春江花月夜。”云轩起了个调。
卿言慢吞吞的跟上。
“从小到大,每次我在你那儿受了委屈,就去找宁远哭诉,然后他就特别心疼我,我自然是把账都算在你头上了。”卿言咯咯的笑,故意乱了节奏。
“我本意是促你上进,不想还让你记恨上了。”云轩也跟着乱了节奏。
“云轩,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天资有什么误解,你用这种方式促我上进,还不如把我的命要了去省事。”卿言把手掌定在琴弦上,琵琶声戛然而止。
云轩的琴声也跟着停了。
卿言接着说:“大齐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谁与争锋。”
“那不还是成了你的裙下之臣。”云轩的琴声再起,已不似那般云淡风轻。
怎么云轩的琴声听了起来有些失落。卿言咬了咬唇,弹起了刀剑如梦。
云轩的琴声没有跟随,而是由着卿言自顾自的弹。
在被当成公主教养的这十几年里,卿言最拿得出手的,除了与生俱来的好嗓子,就是这琵琶了,当然,这还是仗着上辈子的底子。
刀剑如梦的曲调如入江湖岁月,戎马倥偬此起彼伏,卿言细细弹奏着,脱口而出一首诗:一事春来一事秋,秋苦正浓无尽头,旧时耽于胭脂事,放眼无处落征鸿,金戈铁马且为怒,锦绣文章意难留,少年有梦不惧醒,醒来已是悲白头。
“云轩,他日我若登基为女帝,后宫便不得干政,难道你真的甘心在这皇宫大院里当个男宠?你的鸿鹄之志怎么办?难道要丢弃你的初心,将大好年华淹没于宫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