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儿子能与老爹促膝长谈,聊个通宵?何况还不熟悉。
赵净在想着即将面临的庞大的压力,尤其是明天就要去礼部入值。
礼部尚书温体仁,礼部左侍郎周延儒,右侍郎钱谦益,这三人都是入阁的大热人选,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他的记忆中,这三人,好像都落选了,具体发生的过程,却不大清楚。
“狼窝啊……”
赵净想着,忍不住的感慨出声。此番去礼部,简直是小白兔入狼窝,百般凶险!
他的上官,还是那个瞿式耜!
赵实拿过半块馒头,道:“骂。”
赵净一怔,抬头看向老爹,道:“骂?骂什么?”
赵实道:“凡是看不过眼的,就上书,大骂,痛骂。”
赵净突然想起来了,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赵实撕着馒头,小口小口的吃着,道:“科道言官,邀名博望,名望二字,晋身之阶。对你,是存身之道。”
赵净认真思索着几句话,若有所悟的点头。
科道,指的六部六科与都察院十三道御史,合称‘科道’,也就是所谓的言官。
言官在这个时候,几乎掌握着大明舆论风向,某种程度,甚至左右朝局。
一个七品小小言官,几道奏本就扳倒七卿甚至阁臣,那是屡见不鲜。
因此,科道,也是党争之中必不可缺的狠角色,是一把极其锋利的刀!
赵实有些担心这个初入官场的儿子,严肃的目光动了动,忍不住又道:“我打算宴请那瞿式耜,他想要一千亩良田,我便砸锅卖铁筹给他。”
“不!”
赵净抬头看向赵实,冷笑道:“他把我们父子差点逼死,我们还要向他低头?”
“他是你的上官,”赵实道:“而且他的恩师是礼部右侍郎钱谦益,是要入阁的人。我们得罪了他,你在礼部还如何立足?一不小心遭了他们的道,生死难料。官场之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和光同尘做不到,也要独善其身,这方是长久之道。”
赵净眯着眼,道:“爹,你觉得,我们与姓瞿还有和解的余地?”
赵实见赵净这般固执,只好认真的告诫道:“明堂,在官场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分分合合太过常见。那瞿式耜今日害我们父子,明日未必不会与我们把酒言欢,不可逞一时意气,逞凶斗狠,非我即你,凡事分个黑白,拼个对错,不是官场的生存之道。”
赵净不置可否,道:“我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我更清楚,一味的忍让,伏低做小,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反正我们父子已经是这般境地了,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我们就与那姓瞿的,姓钱的斗一斗又如何!?”
赵实轮廓分明的脸角,不自禁的紧绷,双眼注视着赵净。
这个儿子心性大变之后,身上有了一股奇怪的倔强,或者说固执。
作为在官场混了近二十年的人,赵实深知,赵净这种性格不适合官场,尤其是现在的官场,一旦踏入,不止是头破血流那么简单,很可能还会家破人亡!
他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担忧。
赵净说完,反而落了个轻快,拿起筷子就飞快的吃,道:“吃吧,佛还要争一炷香,我们凭什么不争不抢,任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