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那逐渐灰暗,边缘开始模糊的视线里只留下半边天空和一个逐渐远去的黑袍身影,但他肯定能记得那黑影扯开嘴角时那个嘲弄的笑容。
那是对弱者肆意的凌辱与不屑的嘲讽,这对于凯恩那本就脆弱的的心理防线的伤害丝毫不亚于刚才那一剑。
许久之后,风声,喘息声,喊杀声与肉体和铠甲被撕开的声音都消失了。
脱离了战场的喧嚣聒噪,生命进入倒计时之后,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那些记忆中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破碎。
记忆中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兀的出现……神父,修女,父亲,母亲,骑士,异教徒,炼金修士,领主,处刑者……
几十张熟悉或陌生的人脸在叶奕的脑海里闪烁,他们表情各异,脸上有嘲弄也有期许,有鄙夷也有敬佩。
此刻叶奕感觉那些面容就像是一根根上了弦的弩矢紧贴在自己的脑门。
他们不断旋转,或伤心的哭泣,或是放肆的狂笑,一根根尖锐的弩矢刺的叶奕头昏脑胀。
不知过了多久,脑内那股针刺般的疼痛感逐渐消失,但随之而来的又是犹如电击般的刺痛和麻痹感。
一阵痛苦的呼吸后,叶奕睁开了双眼。
教堂天花板上精美的宗教元素彩色纹饰让他不知为何感到安心,而周围伤者痛苦的呢喃却让他意识到自己仍然活着……痛苦的活着!
每一次呼吸都痛苦的如同上刑。
从鼻腔进入的气流如同一枚枚尖锐的刀片在叶奕的气管和肺部划过,每一次呼吸经过都痛的似乎能从肺里带出血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必要继续活着,但很显然,自己胸腔里那平静而有力的心跳给了他答案。
凯恩·安德鲁,恶兆骑士团的侍从即使要死,也不应该命丧于此。
叶奕扭头观察着四周,他看到身边是成排的床铺,上面躺满各种缺胳膊少腿的伤者,中间则夹杂着几名穿着染血围裙,在病床间不断来回检视伤员的修女和学士。
这是教堂临时医院,自己似乎还真是命大。
队伍里那么多的骑士和侍从都死了,自己也被断剑刺穿肚子,就这还能捡回一条命,以后有向后辈们吹嘘的谈资了。
叶奕抿了抿已经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干哑的咳了两声,而这也引来了不远处学士和修女们的注意。
“我的天,腹部贯穿伤,又流了那么多的血,居然不到两天就能醒来,你简直壮的像头牛,凯恩侍从!”
一名秃顶戴眼镜,留着络腮胡的学士很是惊喜的掰开凯恩的眼皮,检查他的眼睛,确认凯恩是否处于清醒状态。
“水……”
叶奕有气无力的从嘴里吐出个单词,他感觉此刻自己的喉咙都紧紧的粘结在一起,就连说话都是一种奢侈。
“用滴管喂他,一定要慢,我去通知护民官阁下,这里还有一名恶兆骑士侍从活着。”
秃头学士很兴奋的将水壶递给身旁的修女,嘴里嘟囔着幸存,真相之类的话满脸兴奋的快步离开了。
在修女的细致照料下,一滴滴水珠从干裂的嘴唇浸入喉咙,干渴得到缓解,凯恩的呼吸声也逐渐从粗粝变得平稳。
“咚、咚……”
教堂那足有一掌厚的青铜大门像门帘一般被轻松推开。
一阵沉重而坚毅的脚步声伴随着明亮的阳光一同进入这栋教堂的同时,一股无形缺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也灌入了这间教堂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