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孔尚贤是严嵩的孙女婿,昔年严嵩落难,曾到衍圣公府求助,可以衍圣公府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政治理念,怎么会沾这种麻烦。
严嵩就坐在大堂与二堂穿廊的长凳上,苦苦等待,但只是在等待,因为没人搭理他。
无奈,自讨没趣的严嵩只能悻悻离去。
如今济宁兵备佥事张我续说起这件事,一口一个深明大义的称赞衍圣公孔尚贤,倒是激起了其他人的遐想。
他们看看衍圣公孔尚贤,脑海中接着又想起另一位人物,那就是现任刑部尚书张孟男。
张孟男是高拱的内侄。
高拱是隆庆皇帝的老师,身受隆庆皇帝,甚至以内阁首辅掌吏部事。
帝师,内阁首辅,掌吏部事,这三样全部集中于高拱身上,多么大的权力,多么大的尊荣。
张孟男身为高拱的内侄,本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可是在别人争先恐后的向高拱身上贴的时候,他却有意疏远。
甚至惹得高拱十分不悦,为此四年没有让张孟男升迁,
等到张居正扳倒高拱,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拱落难回乡,多少人都想踩上一脚,这时张孟男又主动亲近高拱。
使得高拱对着张孟男这个后辈,拱手称谢。
反观衍圣公孔尚贤,哎,一言难尽。
就算严嵩是人人喊打,你怕惹麻烦,不愿意帮忙。可你孔尚贤毕竟还是严嵩的孙女婿,你们是实在亲戚,你就把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子晾在那不管不顾?
严嵩得势的时候你对人家如何,严嵩失势得时候你对人家又如何?
在场的众人可都是从嘉靖年间走过来的,对于当时的情况就算是没有亲身经历,也都从旁人嘴里听了个七八。
人比人的死,货比货得扔。
衍圣公孔尚贤在众人心中那本就不怎么样的印象,又降了几分。
孔尚贤不知张我续是真的在夸他深明大义,还是在讥讽他不近人情。
在他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他还只能按照前者来。
“严嵩恶贯满盈,孔某与其虽是祖孙,然国法在前,不容私情。”
“衍圣公说的好啊。”西宁侯宋世恩随声附和,“朝廷大事面前,岂容私情。”
孔尚贤听出宋世恩带出的不善,他强压心中愠意,努力挤出笑容,“诸位上差,前面就是二堂了,还请到那里暂做歇息。”
二堂,是衍圣公府用来接待官员、客人的地方。
众人分宾主落座,有丫鬟端上茶来。
孔尚贤推手客套,“诸位上差,这是府上的朋友托人从四川送来的茶叶,味道还算不错,不知可合上差们的口味。”
山东巡抚宋应昌本来都伸手打算端茶杯了,结果听到衍圣公孔尚贤的这句话,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
王用汲也没有去端茶杯。
西宁侯宋世恩打开茶杯盖,一股清香袭来,“清香扑鼻,好茶。”
“衍圣公真是盛情。”
孔尚贤心想,宋世恩可算是说了句人话。
当孔尚贤听到宋世恩接下来的话后,心里狠狠的又骂了一句,真是不禁夸呀!!!
“刚刚衍圣公说这是四川的朋友托人送来的茶叶,可按我大明律例,西南、西北的茶叶由茶马司统一收购,用于茶马贸易,不许民间私人买卖。”
“您的这位朋友,该不会是违背朝廷律例,私自贩茶吧?”
“若真是那样,您收了他的茶叶,可就是从犯啦。”
其他人不由得将目光聚集在衍圣公孔尚贤的身上,眼神中无不透露出两个字,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