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溢年纪最小,也最黏大师兄,天天去肖铭那里是常态,住处也被他从原先的峰峦搬到了瑶林峰肖铭的隔壁,成了这座独属于肖铭的峰峦中唯二的居住者。
至于傅言,小傅同学知道自家师兄要闭关许久,于是特地找他说了自己要回家探亲的事情。
按照时间计算,傅言离家大约只有三年多的时间,自他在阆州被叶擎天救下,被肖铭从魔修的伏击中救出又带入凌云宗,历经庐州之乱、春龙大比、青州夺宝以及中南之争,这三年多见到的光景比普通人一辈子见到的都多。
但他已经许久没有见到父母了,两三年对于修士不过弹指一挥间,但每隔一日,他对父母与小妹的思念便越深。
“师兄,我想回趟夏州。”傅言坐在肖铭的对面,轻声道;
“想家了?”
“嗯。”傅言腼腆的笑着——其实他早就该回去了,只不过上次探亲被魔修所伏不得不等待到现在。
庐州之乱后肖铭带着他回了肖家,傅言与家人相处了一段日子,那是他上一次见到家人。
他知道肖家对于自己一家的恩有多重,也明白自己到底有多幸运才能遇到肖师兄这样的大师兄。
在与肖铭熟络之前,傅言对肖铭的称呼名义上是师兄,实际上心中仍视自己为肖铭的家奴,他心甘情愿,所作所为无非都是对主人的“忠”,这是傅言从小到大的教育给他带来的思维惯性。
可他后来转变了,因为肖铭处处护着他,后来在见到傅言父母时也不是以肖家少主的身份,而是以后生的身份对待两位长辈。
傅家夫妻都是本份人,他们知道肖铭有多大的身份,对于自家有多大的恩,自家儿子跟着他得了多大机缘——再者,岂有主人向仆役行礼的?
但肖铭只说了一句:
“我与小傅非是主仆,而是兄弟,在二老面前,肖铭只是晚辈。”
肖大少他狂,他狠,他胆大包天,但他从来没有将傅言当做秦圣女口中的“随从”,杜静秋自然也不是“侍女”,四位气运之子在肖铭这只有一个身份——手足。
坐在在肖铭的面前,傅言用手托着下巴,一边回忆一边说着:
“思思被安排在东南最好的书院处读书识字,这家书院有许多学生都成了修仙者,托师兄的福,里面的先生对她照顾有加,爹娘写给我的信也是他代写的,小妹她长大了许多呢。”
“爹娘开的茶楼生意不错,但是我知道爹他实在不会经商,全靠师兄的几个族弟天天幻化成不同的相貌去他那照顾生意,真是麻烦他们了,唉。”
“宗门内的那些灵药给家里送了不少,爹娘老觉得这种珍贵的药材要留着不能随便服用,若不是四叔他亲自去劝,他们也舍不得吃。”
“这些日子,二老天天跟我讲不要出风头,要老实本分,好好待在师兄身边,有师兄护着我就会平平安安的,他们不知道我现在也是‘仙人’了,哈哈哈哈……”
傅言今天的话出乎意料的多,因为他在肖铭的身前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也毫不掩盖自己的感情,而肖铭也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师弟,听他唠叨着一些关于家人的小事,听他袒露着自己的想法。
絮絮叨叨实在不像是傅言的心思,哪怕在肖铭的面前,他此前也没有这么多话过。
主要是傅言明白,师兄这一闭关,就不知道要几年过去了,对于修仙者来说闭关不过弹指一挥间,但肖铭的闭关勾起了他对家人的一丝不安。
“师兄,你说我将来要是也这样闭关几次,那是不是就没多少机会见爹娘了……”
突然间,傅言冒出了这句话。
修仙者必走的一劫,那就是看着自己的至亲老去,看他们先自己一步走入轮回。
肖铭五人当中,只有他傅言的父母是凡人,哪怕有了宗门的灵药滋补身体养护神魂,根基太弱,寿命也不过一两百岁。
对于凡人来说这已经是极其高寿,但对于修士来说只是几次闭关的时间,傅言害怕自己一闭关出来之后,听到的就是父母的死讯。
其实他知道自己所问的答案,但他不安,他不愿去想,可又无法回避这个事实,因此他只能找自己最为信任的大师兄袒露心声。
生死面前,纵然再强的人也是无力的,傅言人称阎罗但到底无法逆转生死,在死亡面前他从未低过头,但却无法坐视至亲离自己而去。
众人眼里的傅言是那个凶狠强大的傅阎王,而此时此刻在肖铭的眼里,他仍旧是那个无助的少年。
“生老病死,自然之理,纵然是天地,它们的寿命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肖铭弹出一道气机,将傅言眼角的泪珠打掉,轻声说着自己的见解:
“因为灭亡终将到来,所以我们才更珍视现如今片刻的珍贵,师兄不想劝你看开,因为我自己也看不开,我自己也无法想象父母死后我会如何。”
“我只劝你,现在既然能回去,那就回去罢,在茶楼里帮忙擦擦桌子,在家里与妹妹多说些心里话,小孩子不傻,他们聪明的很。”
“父母若不慈,子女可不孝,但既然家里的爹娘都视自己如珍宝,那自当做个孝子——生前尽孝胜千金,遗憾难卖一钱银。”
有一点肖铭没有对傅言讲,对于黄泉真水的修习来说,悲哀与心死未必是坏事,这个邪门至极的功法自诞生以来便带着杀戮与灭绝的气息,傅言现如今能保存着一颗善良之心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比起用钻心之苦来让傅言变强,肖铭更多的还是希望他能够平安快乐一段时间,哪怕只是暂时的。
慢一点,慢一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