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皇后生辰设下家宴,还特别邀请了此次有战功的将领及家属。
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栖鸾殿”。
成群的宫女彩娥、内监侍从有序地排列在大殿内外。
司礼官点报着各方送来的贺礼与祝词。
江华跟着百里轲、许博良缓缓步入正殿。
室内早已置办好酒馔果菜,排定宴席。因帝未到,依礼不能入席,大家便三三两两站着随意聊天。
前来向百里轲寒暄的人倒是不少。有些心不在焉的江华只是静静地望向一侧,
至高处是一把金漆的雕龙宝座,背后是玉石堆砌的板墙,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
深深宫邸,糜烂与纸醉金迷,将人性腐朽殆尽。
如今,我也将成为这莺莺切切中一人吧。
江华正想到这里,殿外金磬轻响,司礼官高忽道:“皇上、皇后、怜妃驾到——”
殿内顿时一静,大家依礼站好,江华却步退至角落处,等那道黄袍身影在殿上正位落坐后,方随着众人一起行山呼之礼。
吴梁皇帝年过四十,面容依旧俊朗,肩罩玉色绣龙披风,用金丝线绣着的青龙眸光闪烁,更添几分威风。
皇帝揽在怀里的曼妙女子倒是格外吸人眼球。
女子很是年轻,不过二十许岁。
胸前是宽片粉色锦缎裹胸,肩若削成腰若约素,手挽屺罗霞软纱,风髻雾鬓斜插一朵牡丹花。
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
很显然,那不是皇后,是前不久刚受册封的怜妃——夏樱雪。
说来也是讽刺,今日宴会的主人却落坐于右位。
公孙皇后倒是气度从容,尽显大家风范。
降喻平身后,嘉靖帝的目光莫名就落在了最远处的江华身上。
江华正随众人一齐入座,忽得觉察到上面有人注视着自己。
微微抬起头来,正好与皇帝对视上。
皇帝愣住两只眼睛,“阿莘”二字夺口而出。
发痴似地盯着这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一时间所有情绪翻涌上来……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初夏,二皇子萧崇与校尉百里楚渊奉命出差余杭。
亭亭玉立的荷叶纷纷向两旁披分,掀翻了无数珍珠般晶莹的水珠,那是顺流而下的行舟划破了荷塘的宁静。
菱歌四起,一阵阵欢声笑语随波逐来,两位刚及冠的翩翩少年一前一后移步到船头眺望。
那是天真无邪的姑娘们三三俩俩正采撷莲子。着荷花共人笑语,人面荷花相映红。
岸上三三五五的游郎躺在垂杨的柳阴里,身边紫骝马的嘶叫隆隆,落絮纷纷飞去。
阳光正照耀一采莲女的新妆,水底也显现一片光明。风吹起,衣袂空中举,荷香体香共飘荡。
萧崇看得入神了。
“崇兄,我们到余杭了!”身旁的百里楚渊一声提醒,萧崇回过神来才发现船已经靠岸了。
“人人都说江南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第一次来余杭的百里楚渊感叹道。
“是啊,让游人只想在这里待到老去……”下了船,萧崇环顾岸边一带,却再也未能觅见刚刚的那一采莲女。
“崇兄可是刚刚看见熟人了,需要卑职陪你一同去寻吗?”百里楚渊看着萧崇有些失落的样子,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