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虽然简陋,陈设简单自然,但都是生活的刚需。
好在面朝江河,风景还算不错。
“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不过是比天黑更先见到天黑,比黎明更先见到黎明,”
他靠着二楼铁色的栏杆散漫地补充道,
“早晚都是要经历的,这样的生活终究会习惯的……”
眼看,看不饱;耳听,听不足。
梦中满有困乏,人不能说尽……
巷子里的猫很自由,却没有归宿。
围墙里的狗有归宿,终身都得低头。
人生这道选择题,怎么选都会有遗憾。
人总以为自己没走过的路上开满了鲜花。
在外一遇挫折我就想回家,总以为故乡的一切都好。
其实不然,我怀念的故乡或许早就被自己套上了浓重的滤镜。
现实总是一地鸡毛,到哪里都是。
在家时,我嫌妈妈啰嗦经常吵架;
征集志愿时,后悔没有选到本可以上的公办学校;
上大学后,我又怀念家人每天围绕呵护我的日子;
去上海打暑假工,我常抱怨周遭环境;
来医院实习后,我羡慕别人工作可以有薪资;
如今骨折休假了,我又想开始怀念当初健步如飞的生活……
室友在一旁听我的感慨,说我现在很像史铁生写的。
她说我以后说不定还会怀念骨折在家的日子。
我不信,我怎么会怀念这般残废的日子?
不过我只是在家躺着什么也不用干,还有许多工人即使受伤流血也依然坚守在外面高压工作的。
他们没有办法,别说请假了,一刻都不能停止劳作。
垂死病中惊坐起,我再次认真地读起铁生的人生——
21岁,双腿瘫痪,自杀三次,被人救下;
26岁,母亲离开人世,遗憾一生;
30岁,双肾失灵,患上了肾病;
31岁,开始了自己的写作生涯;
38岁,结婚,从此妻子成为了他的一双腿;
40岁,发表《我与地坛》轰动文坛;
47岁,尿毒症,透析维持生命,用琐碎时间写下《病隙碎笔》;
59岁,离开人世,遗言:捐赠器官。
看到作者悲惨的病史,我觉得自己比他幸运多了。
如果我是他的话,我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作者远比我坚强多了。
“人生无所谓幸与不幸,只是两种不同境遇的比较罢了。”
他永远坚韧不屈,文字炙热有力量,直击灵魂,让人振聋发聩。
人的欲望如假山一样坎坷与挫败,
他却能够把对于个体经验和苦难经历为我们透析生命存在的精神意蕴。
而我们,幸存的人应该更加珍惜活着的时光。
永远记住,当下便是最好。
后来我也了解到金鱼不是喜欢装死,而是生病或者水体中氧气不足。
可可姐回来给它们换了晒过太阳的水,还安装了增氧泵,甚至还加上了一段管灯。
金鱼细致的鳞片在水波回旋处闪烁,像是这世上没有的一种花朵……
我也在家找到了自己娱乐的方式,时而跟着音乐哼唱,时而刷刷视频捧腹大笑;
我终于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跟亲朋好友叙叙旧,不出去晒了皮肤也慢慢养白净了;
拨开理想主义的迷雾,也学会从书中汲取力量,不断提升自己来转变心态。
这次她们回来都惊叹于我的改变。
或许是得益于这断特殊时期,让我能够谦卑下心来思考很多问题。
我终于不再心高气傲地以白抵青,也学会了听人把话说完,尊重并理解别人的信仰。
不能老是趾高气昂的企图给别人提意见,试图改变别人。
虽说忠言逆耳利于行,但是能真正听得进去的人寥寥无几。
况且我又如何能保证自己说的就是真理?
有些话明知道说出来了对自己也没有好处,还不如不说。
人际交往倒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说话前多为别人换位思考一下,做事时多为他人考虑一点。
先将自己的棱角包裹起来,才不会伤害到他人和自己。
这里的吃食似乎更简单健康,我也渐渐融入了异乡的生活方式。
最近因为骨折休假在家的我,周围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可以变成句子源源不断向我涌来。
是敏感吗?
不,是灵感。我要赶紧抓起便签记录下来此刻的感受。
其实四年级那篇零分作文写得也不差,只是天空从不允许金鱼写诗。
我想作一尾流浪的鱼。
用我鲜红的鳞片,来哀伤、哀伤地,在水波里留下一瞬浅浅的划痕。
如果世界愿意在我柔软的脊背上,割出一双长满疼痛的翅膀,我便可以沾得满身的青山。
妇人坐在红色的凳子上,光阴是藏于她眼纹里的一条游鱼。
拐杖里的纹路,垂老地流过湖泊。
云在天上吞吃着云,而后辽辽铺开在灰白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