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医生护士,又或是病人家属。
唯独那个倚在上面的少女,显得莫名突兀。
她的身旁,站了另一名少女。
“你到底还是答应了她。”
望着已经淹没在出口的人影深处的人,褚妮勾了勾落在下颚的碎发。
她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叶姝偶尔与姒笙搭话的只言片语中,她大概猜得到,杜黎嫣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起了身,手插进病服的衣兜里,姒笙垂眼看着下层涌动的人头,神情有些漫:“你有时候显得是挺聪明的。”
“有时候?”褚妮指了指自己:“所以我平时看上去很蠢是吗?”
姒笙收眼偏头看她,眉梢似扬非扬:“这可不是我说的。”
她转身,抬脚。
褚妮在后面跟上:“总感觉这一次的你,有些优柔寡断了。”
从前的姒笙,或许不会给对方,任何的机会。
到底是哪里,有了区别呢?
褚妮也想不明白,或许她也说不出来。
姒笙不可置否:“是吗?”
不过优柔寡断这种词,好像并不适合她。
所以这手上和肩上的疤痕都在告诉着她,以后最好是,不要鬼迷心窍。
让敌人蹦跶,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跟在身侧的褚耸了耸肩。
“没想到最后让姓叶的那家伙说对了。”
那次,叶姝其实说对了。
杜黎嫣要的,并不是她的生。
用姒笙的话来说,或许一开始是的。
或许一开始,她只是想要让生命得到延长,感受她还没来得及感受的东西,走她还想要和别人去走的地方。
但后来,她要的,只是那个少年的安好。
在那片深渊里,她不可能独善其身。
所以周围的人,都因为她一时的贪念,被迫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沦为被魔鬼盯上的猎物。
她的少年也同样。
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至少褚妮是这样觉得的,因为直到现在,她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
褚妮有些唏嘘:“他们本来可以,继续自由下去的。”
即使生命有限,但至少不会如此,被动的消失在这世间。
她想,这世间以后,大概不会再出现一个杜黎嫣的灵魂了。
脚下步子不急不缓,姒笙指腹在病服兜里的硬质棱角上轻轻刮过:
“他很幸运,有一个人肯这般毫无保留的爱他。”
甚至将那欲望的侵染,全部拢在自己的身上,让其不受一点黑渊的抓扯。
只可惜,被魔鬼盯上的存在,不可能善终。
所以周予然在那场意外中的死亡,顺理成章。
这种倾尽所有的爱虽然有些扭曲,但不可否认,姒笙是有些动容的。
她大概称之为动容。
所以才会在后来,即将消逝的少女虔诚的伏在她脚下,恳求着答应她的时候,眯了眼眸,嗤过声后,应了声好。
褚妮收了收下颚,对姒笙的话并不否认。
她伸了个懒腰,连带着打了个哈欠:“不得不说榑氏的效率的确很高,现在这里的空气都让人舒服不少!”
不过两个晚上不到的时间,在这里遍布插着的鬼物,就被收了个干净,据说还抓了两个鬼族,算得上是收获不小。
她都没怎么活动。
就是这里掩藏着的那个最大主犯,跑的太快,没揪着。
真是可惜。
“所以你现在,该回去了吧?”
“回哪里?”
“难不成你还想在这医院常驻?”
“也不是不可以。”
褚妮啧了一声,她们阿笙和她说话,从来就没认真过。
老忽悠她。
她看上去很好忽悠吗?
舌尖抵了唇内,姒笙从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从容不迫的撕了糖纸,咬进嘴里:“对了,褚一白那家伙怎么样了?”
那一晚,后来迟迟未跟来的褚一白,也在另一道暗黑中,被攻击着。
这个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不经意间瞥到这人动作的褚妮一开始不以为然的收了眼,却又在下一瞬的反应中将视线定在了那人捏着糖棒的指上,心不在焉的回:
“也还好,就是刚凝聚起来的鬼气,又散了点。”
她眯了眯眼:“阿笙,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藏的私货?”
手插在病服兜里的人把嘴里的糖拿出来,放在眼下看了看,哦了一声:“忘了哪里来的了。”
褚妮:这话我对你说你信不信?
出了院后的周予然很快回归了校园生活。
在陌生的环境里,一点一点的摩挲,一点一点的熟悉。
渐渐地,他那段空白的记忆,也慢慢的被后来的琐碎所取代。
记不清的过去,进了角落,蒙了灰尘,开始没有任何存在感。
“阿然!”
有人叫他,他起身回了头去应,却猝不及防与旁人擦身碰撞。
彼此都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抱歉——”
对方异口同声过的道了歉,短暂的相视过后,便擦身而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那人越过他的时候,周予然猛地倾身,捏住了对方的手。
“请问……你有事吗?”
女孩诧异不解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周予然才惊觉似的,松开那人的手,说了句抱歉。
“阿然!”
耳边忽然想起一道清脆的声音,朝气蓬勃。
他下意识去应,却发现并没有人叫自己。
有些愣愣的,好像灵魂游走出了躯体,少年站在原地,看着方才惊鸿一面相撞的人没入人海,消失不见。
周予然回了神。
抬手在眼角摸了摸。
发现那里有一团湿濡。
周予然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双惊鸿一瞥的眼睛。
好奇怪,一个陌生人,为何让他感觉到一种,窒息般酸涩的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