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获得了更为丰厚的报酬。
而这个报酬的代价,却需要她来付——打掉她身上的另一条刚萌芽的生命。
这个结果她是愿意的,毕竟她的人生,不可能要为这个意外而买单。
她不想,这个孩子的人生,也是黑暗一片。
可叫人心寒的,是那个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父母,能够如此轻易地将她的尊严和委屈用金钱掩埋地下,那一刻,夏音忽然觉得,人生在世,竟毫无意义。
甚至如此可笑。
所以,人来世间走一遭,为何一定要冠上“血缘”二字?
不是都说百年轮回吗?
既然如此,这个东西又重要到哪里呢?
站在时光缝隙里的少女第一次抬眼看她,夏音听见姒笙说:“不是所有有血缘关系的,都能被称之为亲人。”
夏音缄默。
大抵是因为她对所谓“爱”有着执念,才会如此纠结于“血缘”二字。
她懂,她都懂。
光影里的人侧了身,姒笙的声音又从中缥缈的传来:“但有的人与你即使毫无血缘,却仍旧毫无保留的爱着你。”
夏音的睫毛颤了颤。
她知道姒笙在说谁。
可她摇头:“不,你不懂。”
“有的人站在你的面前就已经是幸运,况且这世间的关系也不一定要你我和谐相处。”
第二次见到姒笙的时候,夏音站在办公室里接受着老师的训话。
她想了想,才想起来,那天她把有个出言不逊的男生牙齿打掉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牙齿掉了可不会再长,于是那同学感觉自己里子面子都丢了,最后还丢了自己的牙齿,对此感到不服气,苦兮兮的找到了老班。
然后她就被揪到了办公室喝茶。
处理了那么多同学间纠纷的女老师,又怎么看不出这件事情的对错呢,加之她原本对夏音关注就比较多,自然猜得到事情的原委。
便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按着人教训了一顿,发送去站了走廊。
实际上站不站,她也不会太严苛。
晚些时候运动会快落幕,夏音又被叫了回去。
她坐在一群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晃着胳膊腿儿,吊儿郎当的等着,因为老班说叫她坐会儿,一起回去。
后来她跑了——虽然没跑成,还是被抓回去塞进了那个满是栀子花香的后座。
“站在黑暗里的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那唯一的温暖,我总在想,她哪天知道了我的真实模样,还会对我那么关怀吗?”
老班,姓张,全名张慧文。
她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嘴上虽严厉,可待人心一直很赤诚,尽管有时候真的很烦,絮絮叨叨的,可夏音觉得,那好像就是她看见得,别人被爱的样子。
张老师只会希望她努力完成,自己原本就算得完美的学业,去走一个逃离原生家庭的余生。
可是她不知道,原生家庭若是真那么好逃离,她也不会在这个阴影之下,活到如今,最难摆脱的,就是“原生”二字啊~
夏音吐了口气,在这不存在的时间光圈里,说着自己在心里头缠绕过千万遍的话。
“她很好,可我赌不起,我可以叫那些原本轻视我的人依附于爱我,却没有办法让一个本就满怀善意的人,进入我那肮脏的世界。”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什么,微微一愣后,忽而又笑了:“是啊,我原以为我会有爱的。”
那些泡沫一样的所谓“被爱”,是她用自己在泥潭里爬滚的痛苦不顾一切的与鬼换来的。
噗嗤——
湿润粘稠的液体溅到脸上,跌进眼睛里,将夏音的记忆勾回了眼前。
那个被向岩捏在掌下的衣襟凌乱的女孩睁大了眼,惊恐的瞳眸里,像是看见了一个从来不曾见到的、吓人的世界。
身前跪着的少年早已经没了刚进来时的风流笑颜,只余下看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进的人的恐惧和狼狈。
他埋下了脑袋,抛却了尊严,恳求着:“夏音,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放过我吧,我没有主动害过你……”
他又说:“你已经在犯罪了,只要你现在停手,警察来了我一定不供出你……”
似乎以为如此“大度懂事”,就能让眼前的人看他的时候,不再是满目猩红。
夏音的眼刮过沙发上好整以暇看着这一幕的男人,她低头,笑了,问:“犯罪?原来,你们是知道这个词的。”
下一秒,略去笑意,手中的长伞被她竖着举起,盯着沙发上人的眼睛,毫不拖泥带水的插进了跪着人的大腿中。
“你们将我丢进这个血窟窿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你们是在犯罪?”
杀猪般的嚎叫中,血色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