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迪恩的讲述,除了被丢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爱德华依旧不省人事之外,其他几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有瑟提一脸茫然,他不知道哪里是恕瑞玛,更不知道努力是干什么的,只是听迪恩收拾了一群混蛋,所以忍不住鼓掌叫好。
“你身上的确有恕瑞玛的气质。”等瑟提安静下来,锐雯终于迟疑着开口道,“但你和我见过的那些沙漠民,总归是不太一样。”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迪恩咽下了花朵,“我想要回忆起一切的开始,最好是从记事起的童年,但不知道为什么,记忆的源头就是一片沙漠。”
“也许是你的童年乏善可陈。”洛笑眯眯地说道,“人生就是这样,并不是每一个阶段都充满精彩。”
“但在正常情况下,恕瑞玛人也不应该单枪匹马地跑到沙漠之中晃悠吧?”阿卡丽疑惑道,“你听他刚刚的描述,好像压根就是个没有亲人、没有故乡的——”
说到这,阿卡丽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干脆地闭上了嘴。
难道迪恩的童年痛苦到了自己都不愿意记起的地步,根本回忆不起来?
“我的身体还不错,小时候的生活过得应该不赖。”迪恩摇了摇头,示意阿卡丽不要紧张,“记不起来的话,也许是太过久远的缘故,还是继续吧!”
说着,他俯下身来,再次拈起花来,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一次,迪恩在努力地回忆着遭遇奴隶贩子之前的部分。
然后,当他呼出了这一口气的时候,令所有人都颇为意外的一幕发生了——这朵花似乎并未能汲取他的记忆,反而肉眼可见地溶解了!
眨眼之间,这朵花就已经化为了液体,甚至还未来得及滴落在地,就已经先一步蒸发殆尽,当迪恩回过神来的时候,整朵花都消失不见了,只在掌心剩下了一股淡淡的、类似于桃子味的清香。
这是什么情况?
想不起来了,还是花不行?
迟疑片刻之后,迪恩又拿起一朵花。
这次他并未回忆更久远的童年,而是选择了沿卑尔居恩的记忆继续。而当他呼出了这口气之后,花朵终于又一次变成了熟悉的淡紫色模样。
于是,迪恩毫不犹豫地将整朵花都塞进了嘴里,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之中,开始迅速咀嚼。
“卑尔居恩的麻烦闹得很大。”终于咽下了花朵之后,迪恩缓缓开口,“由于奴隶大批逃跑、奴隶市场被焚毁,卑尔居恩进入了戒严状态,我没能逃出去。”
“然后呢?”锐雯似乎猜到了什么,“然后你在卑尔居恩怎么样了?”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问题。”迪恩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奴隶市场大火事件,成为了战争的导火索。”
“你的记忆没有问题。”锐雯闻言,终于点了点头,“南方军团以保护侨民为理由,接受了卑尔居恩部分贵族的欢迎,进驻了卑尔居恩;而其余贵族则是拒绝帝国入驻,武装发起叛乱,这就是第三次南国战役。”
听锐雯这么说,阿卡丽、霞和洛忍不住嘴角向下扯动,同时露出了“这就是到处侵略的诺克萨斯”的表情。
“而第三次南国战役,就是我所经历的第一场战争。”锐雯继续道,“那是八年之前,我参军之后,第一场战斗就是从特里威尔出发,坐船去卑尔居恩支援前线,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那看来我的记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迪恩叹了口气,“那是一场相当惨烈的战斗,对我而言,这段记忆远远要比之前在沙漠之中跋涉的部分,还要更加痛苦。”
说完,他便俯身又摘下了一朵花,深呼吸之后将其放入了口中。
“卑尔居恩战役之中,卑尔居恩反抗军最开始曾经一度占领城市。”再次咽下了花瓣,迪恩的语气逐渐复杂,“在此期间,他们对城中逃脱的奴隶进行了缉捕,让那些被抓住的奴隶打着赤膊、拿着最简单的武器,到城墙上去送命,用身体浪费诺克萨斯人的箭矢,迟滞诺克萨斯的进攻。”
锐雯沉默了。
而听他这么说,阿卡丽、霞和洛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用奴隶去城墙上送死来拖延敌人的进攻……卑尔居恩人也太狠了!
在他们看来,诺克萨斯人已经够残暴了,但卑尔居恩简直更胜一筹。
毕竟诺克萨斯是对敌人无情,这卑尔居恩对自己人也无情啊!
“不满开始积蓄,我联系了很多人,最终组织起了一场卑尔居恩奴隶大暴动。”说到这,迪恩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恕瑞玛崇拜太阳,哪怕帝国已然崩溃了几百年,但那些恕瑞玛的贵族依旧以太阳之子自称。所以,那场暴动的口号就是:时日曷丧,予尔偕亡。”
“我听过这个口号。”锐雯再次点头,肯定迪恩记忆的真实性,“卑尔居恩奴隶大暴动之后,泰利什尼也发生了奴隶暴动,借着这股浪潮,帝国在南方的势力范围扩张了很多。”
迪恩闻言,忍不住又拈起了一朵花:“哪怕仅仅是咀嚼回忆,那一晚的口号依旧让我忍不住热血沸腾。”
第四朵花,当迪恩慢慢咽下之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苦涩的笑容。
“在卑尔居恩奴隶大暴动之后,诺克萨斯人找上了我。”他看向了锐雯,“马库斯·杜·克卡奥,你应该听过这个名字。”
“帝国之刃?”
“没错,他有这个名头。”迪恩点了点头,“一个锐利如刀的老男人,他非常看中我。”
“马库斯·杜·克卡奥是诺克萨斯久负盛名的刺客。”看出了其他人的迷惑,锐雯主动开口解释道,“据说没有他杀不死的目标。”
“他给了我两条路——要么为诺克萨斯效力,成为他麾下的战争石匠;要么被他送给恕瑞玛的保守派贵族,成为进一步引燃暴乱怒火的那一桶油。”
“这也叫看重?”阿卡丽打了个寒颤,“他简直巴不得你死。”
“莫名其妙地死亡、死后还搅得周围不得安生,这可不是我想要的。”迪恩无视了她的吐槽,“但成为诺克萨斯的走狗也不是好选择,所以我选择了奋力一搏。”
“这几年帝国已经很久没有马库斯的消息了。”锐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道你击败了他?”
“不,,恰恰相反,我完全不是对手。”迪恩摊开双手,无奈道,“于是,我成为了战争石匠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