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市越来越喜欢刘信。
年纪轻轻,却体格强壮、力量充沛,居然能够比得上一个精挑细选、严酷训练的魏武卒;身为楚国沛县丰邑人,却能慎终追远,不忘祖上曾经是魏国人,千里迢迢前来魏国投奔信陵君。
这些本来就已经让周市感到欣赏。更不料,刘信显得如此少年老成,居然还能研判形势,颇具军事眼光。
这种人,绝对是军队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尽管并没有完全认同刘信有关秦军可能对大梁实施水攻的说法,但出于对他的欣赏,周市还是答应,带他去见司马,让他向司马反映情况,也好让司马赏识他这个人才。
魏国军队的编制,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五十人为属,一百人为闾。闾有司马,已经称得上是正式的基层军官,有向上提供军事情报和参谋信息之权。
管辖周市这支队伍的司马,名叫冯敬。在秦军围城的紧要关头,这厮居然不在军中,到处去投机钻营,两天后才回来,看在周市的面子上,才答应见一见刘信。
官不大,架子大。还没去汇报,刘信就已经不抱太大希望。
等他见到了司马冯敬,更是大为失望。因为,冯敬的身边,站着一人,居然就是那个在街头想要对刘信动手的柏直!
短短两天,由于抓壮丁特别积极,立了功,冯敬已经把他提拔到自己身边,做了副官。
一见刘信,这家伙便嘴角满是冷笑。以前他对周市还有些忌惮,但现在再看周市,居然也是高高在上的表情,不屑一顾。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冯敬居然会赏识柏直这种狐假虎威、仗势欺凌的人,本身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果然,刘信才刚说:“王贲乃是秦国大将王翦之子,也是非常厉害的将领,必然会懂得利用黄河之水来进攻大梁。。。。。。”冯敬便已听不下去,训斥道:“一派胡言!谅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卒,懂什么军事!”
柏直立即接口,道:“司马大人,这人故意撒播秦寇要水淹大梁的谣言,只怕不是不懂装懂,而是未安好心!他并不是我们魏国人,突然来到大梁,公然称赞敌军首领非常厉害,明显是再故意扰乱我大魏军心,我看他正是秦国派来的奸细!”
周市大怒,道:“柏直,你可别胡乱冤枉人!刘信来自丰邑,祖上原本就是从我们魏国迁徙而去的,也算是魏国人,怎么可能是秦国的奸细?”
柏直道:“周市,你带领的乃是武卒。我大魏武卒,必须经过严格选拔和考核,可是你不经选拔,就直接把这小子招入武卒编伍,现在又急着为他辩护,我看你也有嫌疑!”
冯敬对周市平昔印象倒是不错,毕竟周市是他的部属中办事最得力的人之一。摆摆手,不由分说,道:“周市倒是信得过的,但这个叫刘信的确实大有嫌疑,先看押起来,仔细审问!”
刘信终于怒了。这都是哪跟哪啊。他纯粹是因为知道,按照曾经的历史发展轨迹,大梁城就是被王贲引黄河之水围困浸泡,最后终于被攻破的,所以才想好意提提建议。
你不听建议也就罢了,居然平白无故,还要把老子当奸细来看押,摆明了是要整老子啊。
周市也看出来了,冯敬这明显是受了柏直的挑唆,要整在街上推了一把柏直、让他丢面子的刘信。
他一把将刘信拉到自己的身旁护住,大声道:“刘信是我带来的,谁也不许动他!我周市担保,他不是秦国奸细!”
不错,不错,果然没看错人。刘信原本不愿被拉壮丁,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就是因为对周市这个人有些印象,有几分好感,不妨结交一下。现在看来,周市果然不愧是个讲道义的人。
讲道义的人,任何时候都是值得结交的,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就更加值得珍惜。
冯敬本来对周市不错,却不容许他反抗自己,阴沉沉地道:“周市,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么?”
周市道:“署下不敢违抗司马命令,不过,刘信既然投靠于我,我便把他当兄弟,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他!”
冯敬怒道:“那就连你也一起拿下!”
说罢,喝令来人,几个魏军武卒立即冲了过来。周市怒不可遏,哐当一声,拔出所配铜剑,准备硬抗,也要保护刘信。
刘信却不急不忙,突然大声喝道:“公子豹有令!”
现场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不知道他何以突出此言。刘信大声道:“秦寇围城,军情紧急。公子豹受宁陵君公子咎之命,负责督察官兵有无通秦者。本人实乃公子豹所派暗访使者,专门负责督察武卒司马以下官兵!”
冯敬、柏直乃至周市,立即都惊疑不定。
他们都听说过魏国公子咎的大名,也知道公子咎深得魏王信任,刚刚被封为宁陵君。不过,平时,这样的大人物,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遥远的存在。现在,刘信却突然抬出公子咎来,自然令他们诧异。
而且,刘信不只是抬出公子咎,又打着公子豹的名义,自称是公子豹派出的暗访使者。这,说得更加好像是真的一样,自然更让他们又惊又疑。
刘信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作为穿越者,自己不仅知道魏豹和魏咎这两位魏国公子的大名,而且还知道,魏国灭亡后,这两位公子被废为庶民,后来又因为周市的拥戴,而相继担任了魏王,魏豹甚至还想与刘邦一较高低,要打败刘邦称帝。
换言之,这两个人,好歹也算是即将在乱世中崭露头角的枭雄人物。
此时,刘信和周市处在冯敬的军营之中,如果硬抗,吃亏的可能性较大。因此,灵机一动,先打出公子豹、公子咎的名义,震住众人。
对付冯敬、柏直这类小人,当然是兵不厌诈。
见两人面露惊疑,刘信假装从怀里掏东西,对冯敬道:“且让你看看公子豹的信物!”边说边已大步走近冯敬,突然猛地蹿起,一步跨至冯敬身边,同时拔出剑刃,直抵冯敬的咽喉。
“公子豹有令,冯敬和柏直暗通秦寇,抓捕者赏金一百!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冯敬和柏直污蔑他是秦国奸细,他反过来就给这两个家伙扣上奸细的罪名。打着公子豹的旗号,那气势,顿时便震住了全场!
“好!公子豹派我来协助抓捕,没想到刘信你已经提前行动了!”刘邦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